“双儿方才是笑话我睡的太多了吗?”唐栖梧方才想着清芙的事,一时没注意韩流双话语中的小玩笑,眼下不再担心清芙了,仔细把这最尾子里那句话一想,倒有几分调皮。
“哈哈,那日我和王妃两人匆匆赶回城主府中,本还担心唐兄是否受伤了,没料道这人却趴在床上仰天大睡了。那时我与王妃二人,真的不知作出何种表情了。”
唐栖梧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闷闷道:“原来你们两在背后这样笑话本王,待回了王宫,本王一定要好好治你们的罪!”
韩流双一眼便瞧出他是假意生气,却不着急点破他,说到:“那还请大王罚轻点。”
“哦?那你说,本王应治你们什么罪?”唐栖梧还以为韩流双被他吓住,佯问道。
却见韩流双两手一拍,下巴一扬,道:“首先吧,得罚我和王妃去把都城里所有出了名的酒馆都吃一遍,其次嘛,再罚我们去把城中好玩的也玩一遍。”
说到好玩的,韩流双突然停了下来,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道:“我听说唐古没到了冬日,便会大雪纷飞,尤其是那北境,传闻更有冰丈三千尺,奇妙极了,真想去看看。”
唐栖梧差异问道:“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儿时去过极北一次,那可是真要把耳朵给冻下来了!”
韩流双见他不解,便叹了口气,道:“我自小就在这长大,杨城也有冬日,却从来没有下过雪。”
“那你日后到了杨城,定能圆了你这个愿。只怕你到时候就不想要冬天了。”唐栖梧笑道。
韩流双这下子突然很想快点去唐古,想去看看杨城之外的世界。说来也是笑话,那日韩汀余要把杨城交给唐栖梧时,她口中虽没说些什么,心中到底是不愉快的,不管这个城是叫杨城也好,是叫漱水也好,她都有着感情,而要她去唐古当人质那一日,她心中更是气不过,这城本是漱水的,被杨城人夺了去,她身为漱水子民却还要为了杨城被远送他国当人质。
而如今,她心中却满是欢喜,仿佛已经完完全全忘了那几日的不满与委屈。
韩流双今日笑的最多,唐栖梧看了,心中暖暖的。
“我们去找清芙吧。”他道。
“王妃?”韩流双微微睁眼问道,“她应是去城主府找你了吧。”
“可我来时并未瞧见她啊?”唐栖梧惊讶道。
韩流双想了想,那时确实是看着清芙朝城主府的方向去了,不然清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呢。她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便道:“应是无意间错过了吧。”
唐栖梧点点头,他一路走来时,也没在意身边路过的人,说不定就眨眼那几下,清芙便走过了。“那现在去城主府么?”
韩流双却摇摇头,笑道:“唐兄和王妃卿卿我我,我去做甚?”
唐栖梧脸一红,心中飞过一根刺,扎得他痒痒的,很不舒服,他问到:“莫非你要一直在这找那笛子吗?”
“我先去真毒堂一趟,蓝莲还有些遗物在那儿,我一直想去亲手收拾收拾。”
“也好,那便走吧。”
真毒堂和城主府虽相距不远,却是在两条街道上,两人一起走过一条街,到了路口,便分开了。
还没走远,韩流双突然很想再看唐栖梧一眼,她脑子猛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把她自己倒是吓了一跳。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消退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回了真毒堂,韩流双直径去了灵蛇观。
灵蛇观中,大多还是如往常一样,熏香伴着紫烟,灵蛇在深深安眠。不一样的是,观中的一切都换成了黑白之色,来安息逝者亡灵。昨夜,蓝莲的灵柩还摆在这,今夜却是空荡荡一片了。观中还有几个弟子,韩流双朝她们问道:“你们师父平时住在哪个房里?”
一名身着黑衣的弟子上前说道:“天人请随我来。”
真毒堂中,五大掌使都有着各自的弟子,属蓝莲最为年轻,弟子最少,可也正是因为她年轻气盛,作风不同于其余四位掌使,常常以身作则,悉心教导弟子,所以在这一届弟子中,她的徒弟是最出类拔萃的。至于韩流双的门生,是一个都没有的,她一个徒弟都没有收,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韩流双对那领路的弟子问道。
这弟子言行与她像极了,从来不愿多说话,只是淡淡答道:“连城。”
韩流双见这女弟子与她作风相似,也不想过多问些什么,她知道,人之所以少言,背后定是有些让她不愿开口的故事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走进了蓝莲的住房之中。这房中有极有特色,倒不是因为它的房间装饰,而是,这简直就是一间书房,没有多的板凳椅子,没有妆台,也没有小厅桌,地上摆的,桌上堆着的。都是数不完的书。韩流双看了这幅景象,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蓝莲竟是一个如此爱读书之人。
她上前去翻了几本,大多是些武侠小说和历史典籍,其中关于漱水国的历史有很大一部分。原来这蓝莲平日里不出门,除了练功,都把这时间放在这些书上了。
她对站在一旁的连城道:“原来你们师父这么爱看书,我倒是从未听她说起过。”
只见那连城脸上犹豫几分,最后咬了咬牙,说道:“师父说,这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人?韩流双被这一句话弄得疑惑不已,便又问道:“为了谁?”
那弟子却不肯继续说下去了,只道了一句:“这人,弟子不能告诉天人。”
韩流双自诩与蓝莲已为知己好友,眼下多出来这么一个她不知道的人,她总觉得,自己这好友做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可那弟子又死活不愿意把这人的名字给说出来,她也是无奈。
她心中一烦,随手拉了把桌下的抽屉,却看见这抽屉之中还有一本书。只是这本书与其它不同,其它的书大多旧得厉害,连书页都浅浅发黄,这本书却还是有些新的,且没有书名,但也可以看出有了多次使用的痕迹,定是书的主人珍惜这书,保存得好,才会这样。
她拿起书,翻开几页,却不料这书中的字迹都是蓝莲自己的。她又快速翻了几页,发现页页都是如此,每一字都出自蓝莲之手,细细一想,原来这书是蓝莲平日里记事用的,难怪这书扉页上没有书名,原来是一个记事薄。
不知蓝莲都记了些何事。韩流双又翻回第一页,认认真真读了起来。她这模样有些奇怪,站在一旁的连城很是不解,这天人为何逛着逛着却读起书来了,莫非是要看看师父平日里读的书,然后猜猜师父到底是为了谁而看这些书?
韩流双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连城,便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若是有事,自会叫你。”
连城听了她的话,便出出了,顺便带上了门。
打发走了这小弟子,韩流双这才心无旁骛地看起这“日记”来。哪料这书中第一页便让她大吃一惊——日记中写道,蓝莲原是被人废弃在后山里的孤儿,被韩汀余捡了回来,才留了一条性命。字字句句中蓝莲竟是感激之情,韩汀余去后山为了杨氏采花,无意间发现那地上昏睡的小女孩,便抱了过去,可却换来了这女孩一生一世的感激。
韩流双对这些毫不知情,这些事发生时,她都在干些什么呢?
韩流双心中对这日记中的内容充满了疑惑和好奇,找了个椅子,点了支油灯,细细读了起来。
日记中大概写着这样一个故事:
蓝莲被韩汀余救回来后,便被这新上任的城主当作府中的下人,养了起来。那时韩流双已经被送到了真毒堂中,所以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她在府中新人一个,年纪又小,下人们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是平日里受到的冷言冷语倒也不少。可这蓝莲偏偏心眼儿大,那些尖酸之语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倒也没有弄出来个心灵扭曲的坏毛病。直到有天,她听下人们说小姐要回来了,她很是好奇。她从来不知道救她的韩汀余还有一个女儿,她只知道救她那人每次见了她都是笑眯眯的,时不时还会问候她,给她几颗糖。蓝莲心中很羡慕这个下人们口中的“小姐”,想着等她回来那天一定要见上一面。
她有次偷偷溜进韩汀余住着的那间屋子里,却看见韩汀余正对着墙上的“中通外直”四字叹息,她一不留神,被韩汀余发现了,韩汀余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笑了笑,问她在这里干什么。她却答非所问道那墙上几个字是什么意思。韩汀余告诉她,是说人要做到表里如一,不管是心里想的,还是手上做的,都要是正直的,不能与人间道义违背的。只是那时候她还小,对着句话还不能理解,就更不懂韩汀余为何而叹息了。
直到很久很久后,她发现了这城主府中的秘密,才知道,那日救她的人,那么正义善良的一个人,却每天活在内心的煎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