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愣了愣,“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错怪了谁?”
老皇帝如同一个陷入到了泥潭之中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抓着德妃的手。
“朕当初不该臆断一切,不该这样对静雅啊!”
悔恨的泪水越来越多,很快便打湿了德妃的宫装。
德妃眉心越皱越紧,“皇上,您怎么又提及静雅妹妹了?”
老皇帝胸口又是一阵腥甜涌上,他抚着胸口,神色痛苦的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声。
德妃慌了神色,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儿。
“皇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并且,当年还是您亲自下的圣旨,任何人不得再提及静雅妹妹的名字,您怎么……”她一边劝着,一边让福贵进来,给老皇帝倒杯温水。
服侍着老皇帝喝了温水之后,老皇帝的情绪和情况都有所好转。
“德妃,朕是不是一个昏君?”老皇帝声音低弱的问。
德妃赶忙摇头,“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会是个昏君?不过,人无完人,怕是也有断错的时候吧!”
断错……
老皇帝眸光涣散的盯着床罩,回忆着当年的一切,泪水再度顺着外眼角滚出来。
面对德妃,他彻底的不再收敛压抑自己的情绪。
德妃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了一眼躬身守在一旁的福贵,福贵摇摇头。
“方才谁在这里?”德妃到底也是在这冷酷无情的皇宫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沉声喝问。
福贵连忙跪下,“回德妃娘娘的话,刚刚只有靖王在。”
“那阿夜现在在什么地方?”德妃语气急迫的追问。
老皇帝已然病成了这样,楚怀夜竟然还不守在他的身边,倘若因此惹怒了老皇帝,万一将皇位传给了楚怀琪可怎么办?
“德妃,阿夜怕是回了靖王府,你莫要强行将他留下。”
德妃嘀咕了两句,又询问老皇帝可想要吃点儿什么,老皇帝只是摇摇头。
“皇上,您可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德妃,朕真的吃不下!”
他当年如果没有那么笃信一切,也就不会铸成这样悲伤至极的一切。
看着老皇帝神色恹恹,德妃很是担忧。
命福贵去御膳房,让御厨给老皇帝做了白粥之后,便一直守在御书房亲自照顾着老皇帝。
*
楚怀夜匆匆回了靖王府,直奔自己的寝殿。
静雅皇贵妃在丫环的服侍下洗过了澡,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楚怀夜一撩袍子,就要恭恭敬敬的跪下,却被静雅皇贵妃伸手遏止住他的动作。
“阿夜!”静雅皇贵妃深深的看着他,“你父皇可还好?”
纵然他那样无情的对她,她还是对他牵肠挂肚。
闻言,楚怀夜心中怒火蹭的一下形成了燎原之势。
“母妃,他是那样的无情无义,你竟然还这般惦记着他!”
这话充满了怨怼情绪,静雅皇贵妃眼睛瞠了瞠。
“母妃,您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今晚就暂时先睡在寝殿。未免别人前来打搅你的清静,明日你就去后边的竹屋。”
那里,原本是楚怀夜为黎箬建造。
上回赛诗会上,看着她那么喜欢竹林,他便想要为黎箬也建造那样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再建造一间竹屋。
他们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去竹屋里秉烛夜谈,也可以在竹屋里做喜欢的事情。他甚至还在竹屋里给她单独辟出了一间做药庐。
不过,现在安排静雅皇贵妃住到哪里最为合适。
静雅皇贵妃重重叹息一声,“阿夜,其实你这是何苦?”
“母妃,这些年我痛恨自己曾经年幼无力,现在我既然有了可以保护你的能力,你就不要拒绝了,好吗?”
楚怀夜握着静雅皇贵妃的手,如同一个多年与母亲失散,很是无助孤独的孩子般,眼神也充满了留恋。
静雅皇贵妃喉间哽咽的厉害,就想要抬手好好的摸一摸楚怀夜的脸庞。楚怀夜目光突然定格在她手腕上被铁链磨出的两道深深的勒痕上,呼吸登时沉了下去。
她急忙将手收回,甚至天真的想,刚刚楚怀夜没有看到。
然,想到禁地之中,随着她动作时就会“哗啦哗啦”作响的铁链,楚怀夜周身的气温便登时降低。
“阿夜,我不怪你!”
静雅皇贵妃只恨自己当年太倔强,因为自己的这份倔强,让自己承受了这么多不说,还错过了楚怀夜那么多重要的时刻。
楚怀夜眼眶泛酸,“母妃,我一定会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还你清白!”
静雅皇贵妃握着他的手,声音哽咽至极的说道:“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其实求得一个清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母妃,怎么可能不重要?”楚怀夜语气不容半分退让,“正是因为这件事,父皇才这般冷酷无情的对你,难道你要永远背负着薄情寡义,水性杨花的恶名吗?”
静雅皇贵妃被戳痛了痛处,脸色骤然退净。
楚怀夜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刺伤她,但是,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又询问了静雅皇贵妃是否吃饱喝足,静雅皇贵妃频频点头,“阿夜,我真的很好!”
“母妃,你可知道,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然怀念当年还是个孩子时,你拥着我入睡,给我说的那些故事吗?”
静雅皇贵妃的一颗心宛若被撕成了碎片,痛的五官扭曲。
默了许久,她才深吸了口气,“阿夜乖,躺下,母妃给你说故事,好不好?”
楚怀夜眼眶泛酸,泪水大滴大滴的滚出眼眶,“好,母妃!”
母子二人和衣躺下,已然过了这么多年,楚怀夜再也不是那小小的孩童,虽然枕着静雅皇贵妃的手臂,却也再也找不回曾经年少之时的那种安谧的感觉。
但是,为了不让静雅皇贵妃继续伤心难过,楚怀夜只能生生逼着自己闭紧眼睛,尽量让呼吸听起来沉稳如常。
静雅皇贵妃声音哽咽的给他说着这么多年不曾讲过,却在禁地之中兀自说了无数遍的故事。
泪水顺着楚怀夜的外眼角滚出,很快便打湿了静雅皇贵妃的衣袖。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彻底的停止,楚怀夜手臂揽在静雅皇贵妃的腰侧,“母妃,我真的好想你!”
这话,令静雅皇贵妃一直努力逼退的泪意再度汹涌。
母子二人就这样抱头痛哭了一会儿,静雅皇贵妃抬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
“阿夜,你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我都知道。能够再度看到你站起来,听说你有了喜欢的,想要守护的女子,我真的很开心,很欣慰。”
楚怀夜望入她泪眼朦胧的眼睛,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母妃,只要你能够守在我的身边,我与箬儿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静雅皇贵妃没吭声,眸光涣散。
她也很想跟自己的儿子儿媳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皇上发现了她不见了,禁地之中的不过是一个假的她,会不会迁怒楚怀夜?
迟迟没有等到静雅皇贵妃的应声,楚怀夜蹙紧眉峰,“母妃,你在想什么?”
静雅皇贵妃倏然收回飘远的神思,“没有在想什么,只是……”
楚怀夜研判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猛然就猜到了什么,“母妃,你尽可以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一定不会牵连无辜。”
静雅皇贵妃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许的欣慰,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母子二人又絮絮说了很久,东方不知不觉的竟然现出了鱼肚白。
楚怀夜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母妃,我这便让暗七带着你去后边的竹屋,不会有人轻易打搅你的清静。”
静雅皇贵妃点点头。
与她一同吃了早饭,楚怀夜依依不舍的去了宫中。
马车路经忠义侯府的时候,楚怀夜想要进去跟黎箬说几句话,不过,想着现在黎箬怕是还为暗六的事情恼着自己,索性直接去了宫中。
刚刚进了宫门,便见福贵守在宫门口,看到他进了宫门,赶忙迎了上去。
“靖王,德妃昨晚守在御书房照顾了皇上一晚,很是不悦,您还是尽快跟她解释一番。”
楚怀夜微微点了下头。
不管怎么说,德妃这些年对他视如己出,即便自己是个“残废”,也没有嫌弃自己,处处为了自己谋划。
这份情,他的确是要回报她的。
但是,突然就想起了黎箬说的那番话。
在德馨宫说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发现有人偷听,刚刚出宫便遇到了刺杀,说这件事与德妃没有关系,楚怀夜自然不肯相信。
可若要往德妃身上怀疑,也还是要拿出证据来。
见楚怀夜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向前迈步,福贵小声唤了他一声,“靖王?”
楚怀夜倏然收回飘远的神思,“本王这便过去。”
刚刚进了御书房,就要跟德妃解释一番,却被德妃的一个眼神,与她一同出了御书房。
“阿夜,本宫不管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回靖王府,唯今,皇上病重,你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德妃眸眼肃凛的凝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