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黛珏右手扶着黑油的大门,身体微微靠着大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消失在转角处,隐藏在黑夜里。
直到听不到马蹄和车轮的声音,阿锁轻声说道,“小姐,瞧不着了,夜里冷,我们回去吧。”
胡黛珏闻言,不舍地移开眼,与阿锁一道转身走回院子里。
转角处,皇甫江从墙后走了出来,看着胡黛珏走进去。
他左手握着那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他母后的“郦”字,他用大拇指指肚一下一下地抚摸那个字。
他向圣上求得了赐婚圣旨,但是过程并没有那么如意,这些他并没有和胡黛珏说,因为说了,彼此都不会好受。
他心里暗暗说,对不起,珏儿,唯独这一次,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情。
抚摸玉佩上的字,就如同在和他母后说话,就像小时候那般,只是他这次先做好了决定。
一遍一遍地触摸,就像是寻求最亲的人的支持,他想有人告诉他,他没有错。
“走吧。”他淡淡地说道,转身上了马车。
但愿她之后不会怪罪他吧。
胡黛珏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恍若听到了一声马鸣声,向大门的方向望去。
阿锁询问道,“小姐,怎么了?”
她直觉皇甫江还没有走远,但是按马车的正常速度,现在再过一会儿应该差不多快走一半了吧。
“没什么。”或许是她幻听了吧。
她转头,走进院子。
月光盈盈,那一汪水池中还有一条没有睡着的锦鲤,摇摆着自己的尾巴,搅动池水,挑出一片金光闪闪。
胡黛珏以为她报皇甫江拿一下,除了后面的阿锁和德海,没有人看见,却不知,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老爷,夫人,小姐回院子了。”
胡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向胡老爷和胡夫人禀报胡黛珏的动向。
她看到了胡黛珏抱皇甫江,也同样对二人说了。汇报完,她就下去了。
胡夫人正在替胡老爷宽衣,她说道,“白郎,珏儿太主动了,会不会让太子殿下看轻她啊?”
胡老爷抬着双手,宽慰她,“你呀,就是瞎操心,儿女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胡夫人走到旁边,将脱下来的袍衫挂在衣架上。
胡老爷坐到床边,脱下自己长靴,接着说道,“当母亲的,还不了解珏儿吗?此举可看出,珏儿是极其喜欢太子殿下的。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们做爹娘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胡夫人取下一块帕子,拿在手上,“珏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了。”
两年前,皇甫初雪就明里暗里地和胡夫人商量,撮合胡黛珏和皇甫江两人。一年前,皇甫江也挑明了要追求胡黛珏。
胡夫人虽然还是眼红鼻酸的,但是也能忍住不掉眼泪的。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胡老爷挽起自己的裤脚,毫不担心地说道,“舍不得也得舍得,反正我觉得珏儿做太子妃没什么不好的。”
胡夫人白了他一眼儿,刚刚有下人和她说了厅堂里,他和太子殿下的对话。
这人就是嘴硬,明明关心自己的女儿,这儿还不承认了。
另一边,胡墨言在书桌前练字,皇甫初雪坐在一旁替他研磨。
他们也听说了。
皇甫初雪噗嗤一笑,“没想到,珏儿这么喜欢江儿,看来这红线我牵对了。”
她抬眼看向胡墨言,脸上好似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胡墨言停下笔,对着她一笑,说道,“公主最是聪慧了。”
皇甫初雪心满意足,继续开开心心地研磨。
胡墨言心想,这下胡家完完全全站到了太子这一边了,太子殿下想坐稳皇位,可不能只靠胡家,毕竟胡家实权不重。
皇室的婚姻想来就是牵动着利益关系,太子殿下将来也需要娶大臣之女,巩固亦或者平衡权利。
只是,这样就苦了他的妹妹胡黛珏了。
在胡墨言看来,胡黛珏是一个贤良温厚的人,善解人意,这些事情她一定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甚至可以协助处理。
但是事实却是,他并不了解现在的胡黛珏。
胡墨风坐在窗前,听到下人的禀报,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无声地敬明月,想着,以后又会多些好的诗词了,写深情或者闺怨的。
“不矜持,不矜持,女子怎么这么不矜持。”
胡墨晋听到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这一夜,注定和往常不一样,像是一本书的新的一章的开始,让人期待又忐忑。
并笈礼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胡家门口依旧没有人上门提亲,也没有媒婆上门说媒。
酒楼茶肆间,人们都在各种猜测。
有人说,是不是其实胡家小女并不美貌,实则长得很丑。
有人说,胡家小女其实早就定了娃娃亲了,现在她并笈了,应该也快成亲了。
有人说,胡家人是想让胡黛珏嫁入宫里,根本看不上那些寻常人家。
有人说,根本没有胡家小女这个人,胡家其实只有三个公子。胡家小女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因为她基本不出门,很少有人见到过她。
有人说,胡家小女突然身染怪病,卧病在床,等着王子去吻醒她。说这个猜测的人,一定是一水阁的忠实粉,这个故事情节,刚刚出现在了最新的话本子中。
……
张小小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扶着面前的碗,晃荡着小腿,偏头看向阿岩,问道,“岩哥哥,他们说的胡家小女是谁呀,很漂亮吗?”
阿岩用手帕替她擦掉嘴角的饭粒儿,脑中浮现出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对小小说道,“嗯,很漂亮。”
张小小睁着大眼睛,充满童真地问道,“那和钰哥哥比,谁更漂亮呢?”
这个问题让阿岩有些无措,男子和女子怎么一道比较呢?男子漂亮过了就是阴柔了,女子漂亮极了是闭月羞花。
于是他慢慢地告诉她,“钰哥哥是男子,以后要说英俊,女子才说漂亮,知道了吗?”
张小小不明白,微微耸肩,“钰哥哥就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漂亮的人了呀。”
阿岩心想,还好那人不欺负小孩子,不然被她听到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