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只顾笑,吴姨娘在一旁解释道,“夫人打趣她自己眼睛不好使,做不了针线了。”
胡黛珏顿时明白了,哪里是眼睛不好使,看破不说破,也跟着笑着说,“反正有下人,不必操心这些。”
接着又对吴姨娘说,“青姨娘也不必经常做这些,学学母亲,每日躺着,享享清福就可以了。”
吴姨娘笑着答道,“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突然让我歇下来,倒是不习惯,每天做些事儿打发时间也自在些。”
有丫鬟端来了茶水放在胡黛珏面前,胡夫人问胡黛珏,“珏儿有好些日子没到我房里坐了,典籍可看完了?”
胡夫人的语气里有打趣的意思在。胡黛珏因着赶话本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除了阿锁谁都进不去,对外称,迷上了一部典籍。
胡黛珏撒着慌,面不改色地说道,“读完啦。”
胡夫人宠溺地说道,“你啊,从小就是,一碰到一本钟意的书就废寝忘食的。”
胡黛珏抱着胡夫人的腰,撒娇地说,“还不是母亲从小教导我,女子也是可以多读书的。”
在刚开始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时,她虽然成了胡家小女,但始终和胡夫人胡老爷有些距离。
久了,才如此肆意地撒娇。
吴姨娘在一旁也跟着笑,场面一度美好。
片刻后,胡黛珏起身,说出了来的目的,“母亲,今日沈老将军派小厮提前送来了及芨礼。”
胡夫人摸着胡黛珏的头发,笑着说,“我的珏儿长大了,马上就要并笈了。”
慈祥的目光中,有着不舍。女儿大了就得嫁人,嫁了人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了。
胡夫人问道,“沈老将军送的什么?”
胡黛珏接着说道,面露严肃,“五个好铺子的地契。”
胡夫人听着,放下了手,也变得有些疑惑。吴姨娘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见胡夫人不说话,吴姨娘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沈老将军与老太爷是结拜之交,送晚辈地契也说得过去。”
胡夫人并不赞成,她轻轻摇头,若有所思。
“若是其他人家也说得过去,关键是听闻将军府的产业极少,总共就没有十个铺子,下人也很少,主要就靠这几个铺子和城外的两个庄子养活整个府。将军府是整个京城在朝为官,最清寒的府了。”
将军府的财产情况是胡黛珏第一次听说,她原本是觉得收人铺子地契不好,却没想到,将军府如此困难。这样的话,这礼就更不能收了。
胡黛珏说道,“母亲,我想去拜访一下沈老将军。”若是地契能退回去更好。
胡夫人点头同意了,虽然送出去的礼退回去不好,但是关系到将军府的生计,自然不能收下。
胡夫人嘱咐道,“如果老将军质疑送的话,之后让府里回份重礼也可。”
胡黛珏点头应是。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胡黛珏带着阿锁回了房,吩咐她将桌上的战马图卷好,并用一个盒子装好。
沈老将军大半辈子是在沙场上过的,若不是因为意外,大概老将军的余生也会是在战场中渡过。
胡黛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香气还是不够高扬,今年再制茶,可得好好提提香。
放下茶杯,她对阿锁说道,“阿锁,去把刚刚做出来的那套紫砂壶拿来。”等来年新茶出来了再送茶叶吧。
阿锁将装着紫砂壶的盒子拿过去,问道, “小姐,要用它来泡茶了吗?”
胡黛珏将盒子打开,把紫砂壶取出来细细地看上面的纹路,细小的颗粒显得格外可爱。
这是她前段时间偶然遇到了红泥,刚好适合制紫砂壶,于是就寻了一处土窑,烧了个紫砂壶。
为了烧这壶,胡黛珏生生地让了一分利。
那土窑的老板提出条件,一水亭以后所有的茶具都由他们做,原料由他们出,加上加工费,以茶具收入的三成支付。
胡黛珏自然是不愿的,但是钱氏土窑是京城最大的,以后若是生产需求增大,她还是只能找他们。那时就不只是三成了。
去其他地方也可以,但是路途遥远,再者,钱氏的经营太多了,而且分布甚广,整个古朝,还有一些外邦国家也有他们的门道。
最后,她要求每年给她五个烧窑工名额,还需要一个烧窑老艺人去暖门堂授教。
她希望那些暖门堂的孩子能有更多的选择。
双方最终达成了一致。那钱氏土窑与她谈判的正是他们的少东家钱梵英。
那少东家也是个市场出入烟花柳巷的人,自然和同样的钰爷打了照面。
虽然胡黛珏气恼钱梵英这个人精生生分了她三成利,但是两人却是志趣相投,有些相见恨晚。
胡黛珏观察了壶的每一个地方,除了有些小瑕疵,烧壶的经验还不够,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壶是五天前开的,现在用刚刚好。
看着这壶,她想到了小老头。她体验过缺钱的窘迫,励志要多赚钱,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后来为了照顾小老头,只能搬到乡下,没有固定职业的她,让两个人的生活也丝毫不拘谨。
乡下清闲,养成了她动手的习惯,乡下院子里的大多数物件都是她自己做的。小花园的一花一草都是她移植的。
小老头最喜欢的紫砂壶就是她做得最好的一柄。小老头去世后,她让那柄紫砂壶陪着他一起去了。
胡黛珏收起回忆,将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说道,“包起来吧,一并带去将军府。”
说完,然后起身,走去梳妆台整理自己的头发。
阿锁分明注意到了胡黛珏刚刚的神情如同在思念一个人,但她没有问,若是胡黛珏想说,她自然会说的。
重新换了身衣服,整理了一下发饰,胡黛珏就带着阿锁去了将军府。
在马车上,阿锁好奇地问,“小姐,为何不收呢?反正之后也需要铺子。”
她知道胡黛珏还想扩大,所以铺子的需求必不可少。
“这铺子是将军府维持生计的营生,而且以胡家小女的身份收了,也不能以一水的名义拿来用。”
听到胡黛珏的话,阿锁明白了其中缘由。
阿锁又接着问道,“小姐,你说沈老将军为何要赠你铺子呢?”
胡黛珏也不知,两家老太爷关系好,但其实晚辈之间关系早就淡薄了。
及芨礼原本也不需要送什么礼,如果送的话,送些普普通通的珠子珠花、一些小物件完全可以了。
胡黛珏看着放在一旁的檀木盒子,她总觉得有什么特殊意思。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