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婳笑容一僵，随后又恢复神色：“姐姐，明日，你我即将一同进宫赴宴，姨娘特意给你准备一套宫装，明日辰时，我们一同乘马车进宫，可好？”
铺垫这么久，特意来这演一出戏，原来是为了这句话。
苏姒薇轻笑一声：“好啊。”
她淡漠的勾起唇，笑意未达眼底：“那就明日辰时见了，妹妹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这才几日，妹妹就清减了这么多，明日进宫，可得打起精神，若是殿前失仪，那就不好了。”
说完，也没管苏知婳脸色如何，带着采枝和福娘，款款离去。
苏知婳站在原地，看着她清丽出尘的背影，手中绣帕，险些被她搅烂。
得意什么！嚣张什么？
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等着吧！
到时候，有你惨叫求饶的时候！
*
雀铜院。
进了屋，采枝立马忍不住吐槽：“老夫人也太偏心了！她只说小姐将二少爷打伤一事，怎么不提二少爷领着人来，要砸雀铜院一事？”
"明明是二少爷挑衅在先，小姐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反击，到头来，反而成了小姐的错了！"
苏姒薇在梳妆台前坐下，卸下朱钗耳环。
“祖母偏心也不是一两日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激动？”
采枝气鼓鼓道：“奴婢就是为小姐鸣不平，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小姐！”
苏姒薇垂下眸，心中苦笑。
是啊，她也不明白。
凭什么？
苏家这些人，一个个的，凭什么不把她当人看？
祖母向来不喜欢她，父亲有偏宠苏知婳，
二房和三房，与大房关系也不算亲近。
二婶也就罢了，是为数不多对她散发善意的。
三房那些人……不说也罢！
苏姒薇回神，扶着福娘的手起身，在榻上躺下。
“我先小憩一会儿，剩下的事，等我醒来再说。”
“是。”
采枝和福娘伺候她睡下，两人便去了门外廊下。
福娘低着头，若有所思。
良久，才轻声道：“采枝妹妹，大小姐在府中的日子，是不是特别艰难？”
说起这个，采枝就有一肚子气，恨不得立马像福娘大吐苦水。
“福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尚书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小嘴喋喋不休，跟福娘足足吐槽了半个时辰，直到苏姒薇睡醒了，叫她们进去伺候，她才停嘴。
福娘听了采枝的言语，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心情复杂的垂下眸，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苏姒薇醒来后不久，赵姨娘就差人送来了宫服和头面。
衣服很华丽，采用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鲛绡布料，一寸值百金。
这一套宫服下来，没有千两黄金，估计拿不下来。
头面也是极好的，上好的红宝石头面，用的是芍药的花样，雍容华贵，大气又端庄。
采枝看着端盘上那套华丽的工夫，忍不住惊叹出声：“赵姨娘这是怎么了？居然下这么大的血本？”
她抖开那条鲛绡裙。
阳光从窗外透进，洒在衣裙上，流光溢彩，夺目惊人。
“小姐，这条裙子太好看了！”采枝惊叹不已：“若是穿在您身上，岂不是万众瞩目？”
苏姒薇冷嗤一声，眼里满是嘲讽。
采枝不解：“小姐，您怎么了？您不高兴吗？”
福娘悠悠叹了口气：“明日是苏二小姐的受封宴，她才是宴会的主角，赵姨娘故意给大小姐准备这么华丽出众的衣裙，是想让大小姐喧宾夺主，惹来太后和其他人的不满。”
福娘到底是歌坊长大的，歌坊里的姐妹，为了出风头，也时常会有勾心斗角的时候。
赵姨娘这点手段，她还是能看透的。
“啊？”采枝顿时懵了，如避蛇蝎般，将裙子扔回端盘上：“她竟怀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太过分了！”
苏姒薇敛着眉，眸底清寒一片。
如今太后本就对她不满，她明日进宫，必定会惹来众人非议。
赵姨娘在此时故意给她准备这么招摇的衣裙，无非是想让她引人注目，越发惹的太后厌恶。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确实是赵姨娘的风格。
“采枝，把裙子收好，明日，我要穿上它，进宫赴宴。”
“啊？”采枝顿时风中凌乱了：“为什么？福姐姐不是说，赵姨娘送这条裙子给您，是想害您吗？”
苏姒薇唇角微扬，但笑不语。
她不但要穿着这条裙子高调现身，更要让那些非议她的人，哑口无言！
赵姨娘和苏知婳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到头来，却给她做了嫁衣。
想必，会气的吐血吧？
苏姒薇起身，拿起那条裙子，细细摩挲，眼里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光。
翌日，天未亮，苏姒薇便起床梳洗打扮。
进宫赴宴是大事，需沐浴焚香后，方能梳妆。
因着是进宫赴宴，采枝天未亮就去花园采了一篮花瓣，洒在浴桶里，伺候苏姒薇泡了个花瓣浴。
又将牛奶和蜂蜜，兑入苏姒薇之前让小周叔研磨的美容药粉里，替她敷乐脸。
只是，梳妆时，看着苏姒薇额中间那个刚结痂的伤口，小姑娘顿时犯了难。
“小姐，您额头上这伤……”
福娘微微一笑，“我来吧。”
她上前，接过采枝手中的石黛，替苏姒薇描了一个远山眉。
苏姒薇皮肤白，福娘一改采枝以往的习惯，并未在她脸上扑香粉，而是用指腹沾了一点口脂，轻轻在她脸颊上拍开。
最后，用特制的毛笔，沾了口脂，沿着苏姒薇形状完美的唇描绘了一圈，再慢慢填充上。
采枝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这是什么新奇的法子，我瞧着小姐今日这妆，竟比平日好看了数十倍还不止！”
苏姒薇望向铜镜中。
镜中的少女，乌发红唇，皮肤瓷白，脸颊上似有一抹粉色香云，淡淡铺开，娇艳欲滴。
如初夏时，摇曳在晨曦中的粉芍药，清新淡雅，清丽迷人。
她怔愣了片刻，忍不住抬手抚上脸颊。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预知梦里看到的那一幕。
梦中的她，亦如今日这般，对镜自怜。
只是，镜中的那张脸，形如枯槁，脸色憔悴，惨白如纸。
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眸里，满是苍凉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