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薇垂眸,盯着手里的信。
好半天,才怅然若失道:“拿去烧了吧。”
这些信,确实出自她的手,是她亲笔,一字一句写上去的。
二婶向来聪慧,肯定猜到了,才趁乱把信拿走还给她,让她拿去处理了。
三年前的冬天,她去城外洗心禅寺,给母亲祈福。
谁成想,突遇大雪封山,马儿受了惊发狂。
慌乱中,她先将采枝推了下去。
正想跳下车的时候,马儿却突然疯了似的狂奔,拉着她跑进了深山老林,最后坠落山崖。
她从马车里滚出来,磕到了脑袋,当场昏迷。
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在她慌乱不已,跌落下床的时候。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被陌生男子拥抱。
很温暖,很可靠。
她看不见男人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但他靠近时,苏姒薇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冷冽清香。
她自幼制香,一息之间,便辨出,那是寒梅的香气。
男子不会说话,每每与她交谈,都是在她手心写字。
他的手很暖,也很长。
从她掌心划过时,会带来痒痒的触犯,让她忍不住心乱如麻。
十二岁,青葱的豆蔻年华。
她第一次知道了心动的滋味。
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
哪怕他是个哑人,哪怕她从未见过他的脸。
只因着与他相处时的悸动与心跳,她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苏姒薇只在那山谷里待了半个月,苏家的人就找到了她。
离开那天,男子没有来。
她失落不已,在小屋里,留下了她亲手做的香囊。
回到苏家后,她便茶饭不思,日夜想念着山中那名男子。
后来恢复视力后,她又去了一趟洗心禅寺。
支开旁人后,她偷偷去了山谷,找到了那间茅草屋。
可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此后三年,她彻底失去了那名男子的踪迹。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已经动了的心,如何能收回?
苏姒薇知道自己有婚约,心里不该想着别人。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每每思念狠了,她便提笔给他写信。
每次落笔,都会变成情诗。
想到这里,苏姒薇心中轻叹。
说到底,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人救了她,是出于医者的本能。
那时她才十二岁,可他却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了。
说不定,对方早就娶妻生子了。
是她庸人自扰而已。
“小姐,真的要烧了这些信吗?”采枝心疼不已。
这几年,她是看着小姐如何过来的。
她写这些信时,眼角眉梢,那股小女儿间的娇羞,生动又明媚。
连她看了,都觉得心中欢喜。
小姐虽然不说,但她知道,小姐肯定有心上人了。
无奈她有婚约在身,只能压抑住这些情感。
“小姐,您现在都退婚了,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何不大胆去追呢?”采枝疑惑道。
苏姒薇苦笑摇头:“这几年,我四处寻他,也见过很多像他的人,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
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
说起像,那夜的登徒子,身上的味道,倒有几分像他。
思及此处,苏姒薇脸色微白。
不可能!
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男子,怎么会是那个登徒子刺客?
不可能的!
“对了,采枝。”她淡声道:“前两日,太后被刺一案,可有消息?”
采枝点头:“说是摄政王亲自带人去捉拿刺客,刺客已经伏诛,太后也没再继续查了。”
伏诛了?
那人竟已经死了?
苏姒薇浑身一颤,心里既开心,又莫名有些失落。
她也不明白这股失落从何而来,只得强行忽略。
“说起摄政王,奴婢倒有些奇怪。”采枝坐到椅子上,双手撑在桌子上,支起下巴。
"小姐,摄政王今年都二十有五了,还未娶亲,听说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采枝像是想到什么,惊呼出声:"小姐,奴婢听人说,男子之间,亦能生断袖之情,这摄政王,该不会是断袖吧?"
苏姒薇点了点她眉心:“别瞎说!”
摄政王这个人,她时常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听说他性格暴戾,残忍嗜杀,权势滔天,手下冤魂无数。
他没有娶亲,或许,是没有女子敢嫁给他吧?
想到这里,苏姒薇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梦里的画面。
她曾在脑海里,幻想过意中人的模样。
他应当身长八尺,面如冠玉,气质温润,谦和有礼。
可梦中那男子,气势凌厉,身材健硕。
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贵气,睥睨天下,让人无法忽视。
他扣住她腰肢时,掌心的灼热,似乎能将她肌肤灼伤......
苏姒薇耳尖微红,忙摇了摇头,忘掉脑海里惹火的画面。
昨夜的梦,除了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苏姒薇脸色微变。
“采枝,城东最大的那家药材店,是母亲的陪嫁铺面吧?”
采枝点头:“不止那家,东市最大的布行、胭脂铺、珍宝阁、粮铺,都是夫人的。”
“除此之外,还有西市的杂货铺,永安酒楼......”
采枝一口气不带歇,说了大半天,才停下来喝了一杯茶。
苏姒薇沉吟片刻,起身,去柜子深处,找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后,里面赫然放着一本泛黄的古医书。
医书是母亲留给她的,据说是医仙华雀亲手所书,上面记载了很多稀世药材,以及失传多年的古药方。
苏姒薇翻开古医书,仔细寻找。
终于在邻近末尾那几页,找到了想要的方子。
“采枝,备笔墨!”
她忍着激动,将绢花小楷,将药方抄写下来。
随后,才淡声道:“走吧,陪我去东市。”
东市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来这里逛的,都是富贵人家。
苏记药材行,便是东市最大的药铺。
苏姒薇悄然来访,将掌柜的吓了一跳。
“大小姐,您今日怎么来了?”
“嘘,去后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