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微垂着头,红唇紧抿。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手指因用力而骨气凸 起,指尖发白。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掀起福娘耳边碎发,激得她浑身一抖。
夜风脸色微变,忙挡在她身前,替她遮去一大半寒风,担忧道:“外头风大,你又怕冷,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福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盯着地面看了良久,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哑声道:“多谢夜统领关怀,福娘……”
“福娘。”夜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兀的打断她的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纯金打造的金钗,一张晒得黢黑的脸,因害羞而涨的通红。
“其实这几日没来看你,主要是因为,有件事在心中憋了很久了。”
“我们已经相识数月有余,对彼此的了解也算知根知底了,我本想寻个好日子,约你出来,正式说此事的。”
他害羞的挠了挠头,捏着金钗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我又怕你觉得我唐突,一直不敢开口。”
说到这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福娘:“福娘,我心悦于你,你愿意与我……”
“承蒙夜统领错爱。”福娘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打断夜风的话。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苦涩和难过,狠下心来:“但福娘对夜统领,只有尊敬之意,并无男女之情。”
夜风嘴角的笑意散去,脸色瞬间凝固起来。
他像是被人点住了哑穴,呆滞的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福娘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夜风,语气冷漠:“我对夜统领,并无男女之情。”
她死死捏着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每说一个字,她的心便刺痛一分。
她从一开始,便是有意接近夜风。
和他亲近,也只是为了利用他,从他嘴里套取情报。
她注定是一颗要被废掉的棋子。
事情败露之后,她的所作所为,全都会被知晓。
与其将来伤他更深,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夜统领,之前是福娘不懂规矩,多有逾越,福娘再此向夜统领道歉。”
福娘低下头,屈膝行了一礼,肩膀却被夜风一把抓住。
“我不信!你骗我的对不对!”夜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受伤:“明明我们之前聊的那么合拍,你还会给我送吃的,会给我做宵夜,会帮我缝补破了的衣服,还……还亲手给我做长靴。”
“这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福娘,我不信你对我无情!”
福娘怆然抬头,看着夜风那双满是受伤的眼睛,心底满是苦涩。
一开始,她确实是故意接近夜风,有意勾引。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日日能见到夜风,每每休沐时,两人也会约着一起去喝茶赏雪。
夜风虽是个糙汉子,但在生活中却十分细心。
他会记住她的所有喜好,小到喜欢吃甜,大到怕冷怕寒。
相处时,他对自己无微不至,但凡她皱一下眉头,他都要担忧的问好久。
这般单纯专情的男人,和她日夜相处,她如何能不动心?
可……她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
从初次相遇的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福娘抿紧唇,将夜风放在她肩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很抱歉,让夜统领误会了。”她抬起头,目光冷静看着夜风:“其实,我心中一直把夜统领当成大哥对待。”
“夜统领于我而已,亦兄亦父,福娘心中,一直把大人当成亲人来看。”
“每每和夜统领相处时,福娘就会想到家中早逝的兄长……”
“够了!”夜风再也承受不住,哑声制止住她的话。
他双眼猩红,手里死死捏着那只金钗。
良久,才自嘲一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向来挺拔的身躯,不知何时,竟落寞的佝偻起来。
头深深垂了下来,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良久,夜风才哑声道:“既如此,那我便祝福娘妹子新年快乐,百岁无忧,早日觅得……有缘人……”
福娘眸光微颤,喉咙里泛起一层苦涩的湿意。
她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夜统领吉言了。”
“府中事物繁忙,福娘前行告退。”
说完,急匆匆转身,快步进了府邸。
穿过抄手游廊,拐过长廊,到了无人的角落,福娘才放下所有伪装,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心脏痛得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划烂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痛苦起来。
她用力捂住心口,靠在长廊上的柱子缓缓坐下。
噬心蛊快发作了。
若是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她和弟弟,都得死……
福娘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从腰间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苦涩而又悲怆的落下泪来。
良久,才像是做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道视死于归的光!
……
顾宸瑾快步走进雀铜院,就见苏姒薇脸色凝重站在小轩窗前,往外另一侧院子里的松柏树发呆。
他抬手让采枝噤声,悄声走了上去,从背后拥住她。
采枝见状,忙捂着嘴笑了笑,识趣的退了出去,把房门关好。
“在想什么?”顾宸瑾下巴抵在苏姒薇肩膀上,眷念的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苏姒薇微侧头,将脸贴在男人侧脸上,低声道:“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婚期,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这几日,几乎夜夜做梦。
每晚都是噩梦。
梦里,她总是会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画面。
梦里的阿瑾,无一例外,偏执而又疯狂,总是做出各种各样伤害她的事。
每每梦醒,她都会心悸不安,难以入眠。
因为怕阿瑾多想,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和阿瑾提。
但今日,她绣喜帕时不小心扎破手指头见了血,颍川世子又死在了遣返回岭南的路上,加上荣华郡主突然邀她明日去茶楼一叙。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她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