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南疆被灭,全族上下三千多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无一幸免。”
“你外祖父当年是含着泪发布的诛杀令,他行兵打仗数十年,从未杀过老弱妇孺,可灭南疆一事,破了他的戒,也成为他此后二十余年的心病。”
苏姒薇听到这里,已然支撑不住,身体止不住的抖。
她也不知道为何,听舅母说起南疆被灭的惨景时,眼前,似乎出现了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
她看到南疆族人,老弱妇孺,抱着稚童,哭着抱作一团。
外祖父红着眼睛,面露不忍,挣扎良久,还是举起手,沉喝一声:“杀!”
将士们手起刀落,美丽幽静的南疆平原,瞬间被鲜血淹没。
万里平原,血流成河。
尸骸遍野,枯骨满地。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濒临窒息的感觉,汹涌袭来。
苏姒薇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猛然回神。
她用力喘 息着,如濒死之鱼,苟延残喘。
“姒薇,你怎么了?”欧阳雪发现她的不对劲,担忧出声。
苏姒薇回过神,轻轻摇头,哑声道:“我没事。”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低声问道:“舅母,当年,先太上皇,真的只是因为南疆没有进贡不死药,才恼羞成怒,灭了南疆一族吗?”
欧阳雪身形微僵,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姒薇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聪明敏 感的孩子。
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没错,所谓的不老药,其实只是个幌子。”
欧阳雪长叹一声,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窗缝透气。
等窗外冰冷的寒风吹起来,这才吐出胸中浊气,继续道明当年真相。
“其实,南疆一族被灭,是因为当年国师大人的一个预言。”
“国师的预言?”苏姒薇眉头紧皱,心下一惊。
舅母口中的国师,应当就是锦华大师了。
据传,锦华大师乃是天上的罪仙,是下凡来历劫的。
他的五行八卦,推算能力,世人无人能及。
先太上皇就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坐稳了皇位。
可锦华大师早已去世,他在世时,并没有亲传弟子。
是以,他去世后,凤武王朝就没有国师了。
欧阳雪转身看着她,眼里满是无力:“是,当年天降异象,在凤武的南边,竟出现了一个妖星,国师推算后,向先太上皇,说了句八个字预言。”
苏姒薇手心一紧,屏住呼吸看着她:“是什么?”
欧阳雪又是低叹了一声,才道:“祸起南疆,妖女乱世。”
“祸起南疆,妖女乱世?”
苏姒薇听了,只觉得荒唐至极。
就因为这句八个字的语言,南疆一族数千口人,竟全被杀了?
这就是上位者的残忍吗?
为了权势和地位,为了凤武的江山,先太上皇竟可以因为一个预言,就灭了南疆全族?
“那南疆圣女呢?她是如何死的?”苏姒薇哑声问。
欧阳雪再次沉默,良久,才幽幽道:“她是被先太上皇派人暗杀的。”
“什么?!”苏姒薇瞳仁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因为国师的预言,先太上皇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南疆族人,哪怕你外祖父极力想保住南疆最后一条血脉,可始终敌不过帝王的多疑之心。”
“先太上皇表面答应你外祖父,愿意饶南疆圣女一条命,可暗中却三翻四次派杀手来刺杀圣女。”
“前几次,都被你外祖父阻拦了下来,最后一次,圣上却故意把你外祖父宣入皇宫议事,调虎离山。”
“等你外祖父收到消息赶回顾家时,南疆圣女,早已死无全尸了……”
“死无全尸?”苏姒薇再次惊得说不出话来。
先太上皇到底是有多怕他的江山不稳?
竟然连全尸都不给南疆圣女留一个。
莫不是觉得,南疆圣女能利用蛊虫死而复生不成?
“是,死无全尸。”欧阳雪说到这里,竟也有些说不下去。
酝酿了半晌,才低声道:“南疆圣女被剥去脸皮,砍断四肢,做成 人彘泡在了酒坛咯里。”
“她的尸体,最后还是你外祖父亲手缝上,给她入殓安葬。”
“先太上皇怕事情败露,有损他君威,便先发制人,故意让人散步谣言,说南疆圣女为情所困,从将军府离开了。”
“将军府里的老人,对当年的事也一知半解,但他们知道的,都不是真相。”
“这些事,是你外祖父亲口所言,绝不可能有假。”
说到这里,欧阳雪再次心疼的看着苏姒薇:“所以,孩子,南疆已无幸存者,你母亲的病,怕是……”
“南疆已无幸存者……”
苏姒薇低头呢喃着着这句话,眼里满是自嘲。
所以,这就是报应吗?
外祖父当年领兵灭了南疆一族,而她母亲现在,又因为南疆蛊虫,昏迷十年之久。
这就是因果循环吗?
等等! 不对!
苏姒薇想到这里,突然浑身一震,激动的抓住欧阳雪的手。
“舅母,若圣女三十年前就死了,为何母亲身上还会有蛊虫?”
“还有,苏易的小妾赵氏,她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体内爬出一只蛊虫,若南疆没有幸存者,这蛊虫又是从何而来?”
欧阳雪也震惊不已:“竟有此事?”
顾萱体内的蛊虫,尚且可以说,有可能是南疆圣女当年在顾府时,趁热不注意,给年幼的顾萱种下的。
可赵氏体内的蛊虫,又如何解释?
“赵氏离世前,还曾说过一段很奇怪的话,我苦思良久,始终不明白她那段话的意思。”苏姒薇皱眉道。
欧阳雪浑身一凛,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她说什么了?”
苏姒薇仔细回想了那日赵娟的言语,一一复述。
“她提到了一位郎君,话语间,满是对那位郎君的眷念和爱慕。”
“她死前,曾大喊‘郎君,你为何还不来看我’,‘郎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会保护好他的’。”
“这些话,分明是对她倾慕多年的男人所言,可我记忆中,赵氏虽诡计多端,却并未与苏家以外的男子有接触。”
“她口中的郎君是谁?她体内的蛊虫,会不会,就是那位郎中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