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月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抖。
明明殿内暖如阳春,她却觉得遍体生寒,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抿了抿干燥的唇,眸光闪烁,颤声道:“臣女是……是在上交香方前,突然想改一味香料,便……便让婢女拿来纸墨笔砚,重新写了一份……”
“呵!”苏姒薇低笑出声,隽漠冷清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你方才还说,这香方是你师父替你抄写的,现下又说,这香方是你上交之前,临时誊写的,许小姐嘴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轰——
许知月犹如五雷轰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呆愣在原地,双腿止不住发软。
长公主见状,哪里还不清楚真相,怒然一拍桌案:“放肆!本宫面前,你也敢耍阴谋诡计!诬陷长乐郡主!本宫决不轻饶!”
许知月吓得失了神,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长公主殿下!臣女是无辜的!是我师父!是她强行把香方给我的!”
说完,抬手指着台下的‘香娘子’:“是她!她在一个时辰前,突然找到臣女,偷偷把香方塞给我,说有了这个香方,就保证能让臣女夺得魁首,臣女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信了她的话啊!”
“求长公主开恩!求您看着臣女父亲的份上,饶臣女一命吧!”
许知月边哭边磕头,额头都磕肿了。
长公主勃然大怒,瞪下台下的‘香娘子’,“好你个香娘,竟敢在我长公主府里偷梁换柱!来人!把她拿下!”
公主府的侍卫立马上前,将假香娘扣压在地上。
赵洲元故作惊讶起身:“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香娘是在下的好友,她的为人,在下还是清楚的。”
“哼!”长公主冷哼一声:“证据确凿,我劝赵公子还是莫要牵扯进来为好!”
“这……”赵洲元状似无奈,低头轻叹一声:“香娘,你这是何苦啊!”
飞萝看得怒火中烧,扬声道:“本郡主耳里听闻的香娘,为人光明磊落,调制出了数款闻名京城的熏香,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窃取别人香方的丑事?!”
“香娘向来行踪成谜,从未在外人面前现身,依我看,这女人分明是假扮香娘,想借此来接近洲元哥哥!”
“洲元哥哥,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贵女纷纷点头附和。
荣华郡主道:“臣女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说过香娘的雅名,如此惊才绝艳,行事低调之人,手段绝不可能如此肮脏。”
“今日她大张旗鼓出现在长公主府,已然反常,如今又做出窃取长乐郡主香方之事,臣女以为,此人身份存疑,还请长公主殿下明察!”
“请长公主殿下明察!”
在场的贵女,谁没用过香娘调制的香?
虽从未见过香娘的容貌,更不曾知道对方的身份姓名。
但她们心里,早就把香娘视为调香界的天女,受众人尊崇。
若果真有人假冒香娘,败坏香娘名声,她们是万万不会坐视不管的!
长公主冷眼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香娘’,厉声道:“说!你为什么要假扮香娘?若不从实招来!本宫只好将你乱棍打死了!”
‘香娘’似是被吓到,惊恐的抬头,一双楚楚可怜的眼里,蓄满泪水:“不要啊!殿下!民女知错了!求殿下饶了民女一命啊!”
她咬着唇,哭的梨花带雨,姿态更是惹人怜惜:“民女名唤谢萱花,本是山中猎户之女,三年前大雪封山,民女进山冬猎,无意间发现,有一身穿白色禅衣的佛子,救下了一名坠入山崖,昏迷不醒的女子。”
“民女躲在树林里,眼看着那佛子将那位姑娘抱进了山谷中的小木屋,悉心照顾,替她疗伤。”
“民女见那佛子模样清俊,待人又温柔,便心生爱慕之心。”
“无奈,民女姿色平庸,不敢上前与佛子交谈,只得每日偷偷跑去木屋,窥探佛子与那姑娘相处的时光。”
“后来,姑娘被她家人带走,佛子亦不再现身,民女虽觉得遗憾,却也将这事放下了。”
“可谁知后来没过多久,京城中就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香娘子,她调制的‘若雪香’,说讲述的故事,与民女在雪林中窥见的,竟一模一样!”
“那时,民女便知道,香娘子,就是那位被佛子救下的姑娘。”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听着谢萱花的讲述,惊愕不已。
原来,她真的不是香娘子!
而香娘子口中的那位‘哑医’,并不是哑医,而是佛子!
那不就是……前些日子还俗的丞相府嫡子——赵洲元吗?!
谢萱花擦了擦眼泪,抽噎着继续道:“民女本准备把这件事咽下肚子,可谁知,数日前,民女进城卖皮草,竟意外撞见了丞相府嫡子打马游街!”
说到这里,她咬着唇,不舍的看了赵洲元一眼:“民女发现赵郎君便是当年那位佛子,心中爱慕情难自禁,便生了歹念,冒充了香娘的身份,与他相认……”
长公主不耐烦的打断她:“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交代清楚,你为何要窃取长乐郡主的香方,当众污蔑她?”
谢萱花身形一僵,抬头看着立于高台上的苏姒薇,轻咬唇瓣。
她似是有些纠结,又似害怕。
将欲言又止,心有所惧,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姒薇却在此时,倏然轻笑出声。
不等谢萱花开口,她便道:“因为,你发现,我就是当年被佛子救下的姑娘,你怕我发现你假冒我化名的香娘身份,便想先发制人,污蔑我窃取你的香方。
你想让我名誉受损,让世人永远不会把我和香娘联想到一起,如此一来,你便可以用香娘的身份,光明正大站在赵公子身边,对吗?”
谢萱花瞳仁一震,似是没想到,苏姒薇竟会先发制人,堵住她的嘴。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赵洲元,眼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恐。
那种恐惧,不是因为苏姒薇揭穿了她。
而是一种,下位者,对于上位者,与生育来的臣服和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