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第一个周六晚上,成丰约了跃生出来喝几杯,跃生提议到他家喝,家里有好酒。成丰想还是出去外面喝好,景江在家里,会以为是老师来家访,外面聊天自在些。
跃生说有一家不错的酒吧,把地址发给成丰。
酒吧在镇里西侧,那里新铺设几条沥青路,很多餐饮店选择开在大马路边,成丰开着小电动去了。喝酒就不开轿车了,到了酒吧门口,看见跃生已经站在那里抽烟,盯着两个走进去的美女看,成丰按了一下喇叭。
“哟,来来来,这边,方向打左,对对,直接退,退!”跃生模仿交警指导车主倒车。
“哈哈,你是酒吧保安吧!”
“是啊,而我今晚打算要扣你的车。”
“那就看谁今晚能站稳了。”
“你的车呢?”周围只有几辆白色的轿车。
“我是走路过来的。”
“看来你是有所觉悟啊!”
“喝酒不开车,先进去。”
酒吧名字叫浪吧,红黄蓝切换的灯光赏心悦目,成丰第一次来,他很少过来西侧这边消费。沉重的玻璃门一推开音乐声就扑面而来,舞台上有几个年轻人在演奏乐器,一个歌手正对着麦唱歌,应该是镇上的网红歌手。
吧台边有六张高椅子,供单身用,也是搭讪区。柜台前是一个染着蓝发的小妹,“欢迎光临,两位帅哥。”小妹笑起来的牙齿露出银色的牙套。
“你好。”成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
“我们到里面包间坐。”跃生走在前,服务员好像和他认识,打了招呼,里面空间更宽,墙上有很多复杂水管,看起来像小工厂改造,有点在变形金刚肚子里的错觉。
“半箱啤酒,冰冻的,还有生蚝小龙虾。”跃生和服务员说。
“我喝不了那么多。”成丰想今晚顶多喝三瓶。
“慢慢喝,老同学明天又不用上班,喝不完就退给老板!”跃上一屁股跳进沙发上。
“你呢?”
“小生意,不碍事。”
“哈哈,你是准备跳着舞回家吧!”
“求之不得,我和老婆说了今晚是陪老同学,她不会打电话催我的。”
“看来平时管的严啊!”
“你的出现给了我一个晚上的假期。”
“哈哈……”音乐有些吵闹,成丰把包间半透明大门关上,周围墙上贴了几张世界名画,有山水和人体,搞得好像老板很懂艺术一样。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没有觉悟的心还是慢一点结婚。”跃生翘起二郎腿,他的塑胶皮鞋只能塞进他半只脚,脚后跟露在外面。一直抖腿的黑色皮鞋让成丰想起了摇色子。
“我就是一直没觉悟。”两人开始抽烟,服务员上了啤酒还有水果盘,一碟小花生。
“哈哈,在我们这里,三十出头还没结婚,算是老男人了。”
“我是今年才回来。”
“你回来一天那也算数,只要脚落地。”跃生笑着说,用火机打开瓶盖,他比以前幽默许多。
“在大城市三十很年轻,才刚刚开始。”
“这样,那就算半个老男人吧,来,为半个老男人干杯!”
“好,干!”喝完第一杯啤酒,心情都舒畅极。“其实我也不是没人要。”成丰说起几年大学生活,过得还算潇洒,每年换一个女友,跃生听后羡慕不已。
“艳福不浅啊兄弟。”
成丰摇摇头,开始聊起毕业后工作的艰辛,还有碰到疫情后的裁员经历。
“辛苦你了兄弟。”
“呵呵,兜兜转转后就回到了这里。”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我没去过大城市混一混。”
“人流量密密麻麻的地方。”
“呵呵,真的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说说你吧,现在住在哪?还在步行街吗?”成丰记得跃生以前是住在步行街那里,一座小房子,他还去过那里写作业。
“步行街的老家台风天的时候就倒了,现在盖新房子在镇西,山脚边,还有一个仓库,镇里也就那边还有土地了。”
“难怪没有碰见你,我们就住在一张地图的两边。”
“疫情让我们相遇。”
“呵呵,该死的病毒!”
生蚝还有小龙虾已经端上来,生蚝烤得热乎乎,蒜蓉味飘满整个包间,凉拌小龙虾让人嘴馋。
“你当初咋那么快结婚?”他们开动起来。
“高中毕业不久,我老爸就去世,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按这边的传统,应该马上娶个媳妇。
“难怪你留着胡子。“
“胡子?“
“是啊,父在不留须。“
“不是,胡子看起来成熟点。“
“我胡子总刮得很干净。”
“你也知道我小学经常被人欺负,老实没用,四年级你和我关系好,后来还拉拢他们几个一块,才没人敢欺负我。”
“六神!”
“你还记得我们的外号。”
“这些忘不了。”
“来,干杯!”
跃生小学就是典型的弱小学生,一副很好欺负的软蛋样,和成丰他们一块后,别人就不敢惹他,背后有他们撑腰。
“真的过去好久了。”
“是啊,自从发生案件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成丰提起了当时的案件。
“你是说坠楼案件?”
“嗯嗯,你还记得吧?”
“哦,那么多年了,早就忘记了。”
成丰可不会忘记,因为他当时喜欢的人就是卡雯,少年期的第一次暗恋。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声音,她头上绑着的蝴蝶小饰品,喜欢穿带花边的连衣裙,笑的时候会用手捂住嘴巴。这不是酒精作用下的幻想,而是刻在心里的记忆。
“忘记?不会吧,若真忘记,你儿子怎么会知道呢?不是你说的吗?”
“小江,没有,我可没说过,他知道这事?”
跃生没有说假话,确实没有在小孩面前说过这事。成丰把那天在垃圾场的事说出来,跃生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这事真没和他说过,”他一口喝了半杯啤酒,“可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吧。”
成丰也只能这样猜测,乐云说得对,大人一般不会讲这些给孩子听,会有阴影。
“你不要在意啊,那就是其他老师说过,你知道那个副校长吗?就是我们当年的恶魔语文佬,那个老女人!”成丰说起来就像在骂人。
“她现在还在教书吗?我去学校没有见过。”
“嗯嗯,那个老女人已经是副校长了。”
“学校的事我老婆比较清楚。”
“记得读书经常被他打手掌心,每次打人都像使出全身力气一般。”成丰用力地咬下小龙虾的肉。
“是啊,被她揍过的人可以挤一辆和谐号了。”跃生的比喻一点也不过分,她属于那种一天不打人估计就活不下去的异类。
“你现在在学校当老师,要帮我们这些学生,报当年挨打的仇吗?哈哈……”
成丰和他干杯,若真要收拾,也没什么不好的,实际上他也已经这样做,趁着醉意,低声对老同学说。
“实不相瞒,我已经开始收拾了。”
“真的吗?说来听听。”
“哦,不行不行。”他推掉。
“什么不行,这种事我最喜欢听了!”
“那你要发誓,说出去的后果很严重的!”
“我发誓,说出去就,就……”跃生一下卡住,没有了下文。
“好,行了行了,不用说什么狠毒的话了。”成丰并不相信喝酒发的誓能算数。
“呵呵。”成丰把塞石头的事还有老女人赔偿的事说了一遍,说来也奇怪,这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他却已经说给两个人听了。
跃生听完后一个叫好,也笑得直弯腰。
“好兄弟,你做得太棒了。”跃生听了心里舒服,又叫来了六瓶啤酒。半箱啤酒不知不觉喝完了,原来是小玻璃瓶装的。
“你牛,镇里论整人功夫,你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跃生给他一个大拇指。
“哈哈……”两人说起这事,开心得不得了。
“有下文的话,记得告诉我。”
“还没想到好点子。”
今晚两人喝了不少,直到走出酒吧,外面有些小雨,跃生还想请他去按摩洗脚。
“雨天气,不去了不去了。”
“下回再喝,今晚太开心了。”
“你还可以走路回家吗?”
“没问题!”
“你开车小心,这可是摩托车,来来来,我给你指挥车子出库。”
“这是小电动。”他戴上头盔。
“两个轮子的都一样。”
跃生雨中站在马路边摇摇摆摆,路过的人看到他的诡异动作,八成当做酒鬼。成丰也觉得画面很滑稽,示意他好了好了。跃生酒量惊人,今晚他那么豪爽,纯粹是开心。
一路上成丰慢慢开,回去的路上有些积水,他小心翼翼防止打滑,这点酒量还是可以撑到家的。要是半路碰到查酒驾的,他打算弃车潜逃,可他运气不会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