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时间过得很快,成丰心里始终没有答案,干脆就不想那件事了。本想找梨月老师抽一下运势牌,可在学校单独见面被其他老师撞见几次,有老师已经私底下猜测他们在交往,成丰不得不佩服这些捕风捉影的人。
元旦前一天,胡坤下午就先到成丰家做客。
成丰睡了好久的午觉,电话叫醒了他,他在沙发上摸着手机,在夹缝处摸到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梨月老师那晚给他的卡牌,丢在这里了难怪一直没看见,隐形镰刀。
成丰下楼,坐在客厅的就是胡坤,他戴着银色眼镜,高高瘦瘦,西装革履,举止甚至可以说优雅。
“你一点也不像做智能家具生意的,倒像是婚礼司仪!”成丰开玩笑说。
“哈哈,这么说来,我还可以兼职一份副业呢。”
两人有说有笑,成丰泡功夫茶请老友。聊着自己在学校的事,谈到跃生的事,胡坤十分震惊,他本来以为跃生今晚会到。
“六神已经剩下五神了。”成丰说。
“真是可惜,说起来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老同学一场,他的葬礼呢?”
“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白发人没人送,就由家里一个哥哥和姐姐料理后事,也没叫朋友送最后一程。”
“真是可怜可悲,变幻无常。”胡坤联想到自己的父亲,成丰也谈到那一晚喝酒的事,还有提到最后一个和跃生喝酒的人。
“所以大家要常见面啊!”
“是啊,见面可贵。”
“其他人知道这事吗?”胡坤问。
“这个我不清楚,但今晚肯定知道。”
“大家都怎么样了呢?”
“茶叶怎么样?”
“嗯,不错,不便宜吧?”
“哈哈,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喝,放了很久,老茶叶。”
“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就像老酒一样,要和老友一起品尝。”
六点的钟声响,成丰坐上胡坤的车。
“看来你今晚是想多喝点。”
“哈哈,所以我坐你的车。”
“我和你相反,喉咙不舒服,今晚不喝酒的。”
“那这样刚好,好了出发。”
他们约好在一家海鲜餐馆,就在成丰国庆前聚餐隔壁,胡坤事先订好了包厢,他现在做事很有计划,选走廊一个安静的角落。
“真不好意思,一开始是我发起叫大家聚会,反倒什么事都你来做。”
“说这些,我也知道枫青肯定不会突然组织大家,一定是你发起的。”
“呵呵,你判断力不错,谢啦。”
“说这些干嘛,进去吧。”两人搂着肩膀进去,胡坤先点了几样当季海鲜,还有几个小菜,说好了谁先到,就由谁点菜。
两人刚进去包厢,成丰就坐在了门口正对面,“谁先到就先选位置。”
“那我坐你旁边吧。”
“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坐过一学期同桌吗?”
“我当然记得,你常常在我衣服上涂鸦,回家把我妈妈气死了。”
“哈哈,我有吗?真没什么印象了。”胡坤人真好相处,成丰心里想,这时有人敲门。
“请进。”
迎面进来两个男的,成丰一眼就认出,“哇,‘双黄连’到了。”是黄建江和黄晓胜。
“老胡啊,啊丰!”
“这顿酒可等了二十多年啊!”晓胜开玩笑道,他还保持着标准的健身身材,短发干净利落。建江沙哑的声音一点没变,多了一个小肚腩。
“你是开健身馆的吧?”成丰问。
“哪里有,卖批发衣服的,天天要扛货。”晓胜挪动一下有些窄的桌椅。
“看到你们我就开心!”建江笑起来就像一只抖动的蛤蟆,真的肥。
“就差枫青了,我们先上菜吧。老板可以上菜了!”胡坤说,成丰看他在外面也是磨练得不错。
“不是还有跃生和枫青吗?对了,我们需要去外面接一下吗?”建江问,他以前没少挨枫青的打。
“不用不用!大家都一样,坐就好。”成丰说道。
“谁说都一样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看到人就听到门口枫青的声音。
“所有人你们好啊!呵呵……”枫青穿着花哨的衬衫裤子,还有金项链,肚子看起来像有六七个月了,留着茂密的胡须,一只手戴着佛珠,一双亮眼的红色皮鞋在地上哗哗响。
“刚说你,你就到。”胡坤叫老板把啤酒送来。
“等等,我自己带来了美酒,哈哈。”不知什么时候枫青背后塞着一瓶洋酒,看起来也有三斤以上。
“哇,蔡老板,你现在越来越像大老板了!”建江吹水道,枫青姓蔡。
“是啊,你好像要去当新郎呢。”
“是吗?哥这是有派头!”他自吹起来真不客气。
“各位大神,真是好久不见!”枫青开始和每个人握握手,和成丰握的时候尤其用力。
“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现在来了。”成丰也用力地握回去,枫青吃了一惊,力气不相上下。
“真给我们兄弟们面子。”
“事情太多了。”两人松开了手,枫青手指甩了甩,像在说好小子。
“大家难得一聚,什么事都先放一边,大家说是不是?”他一屁股坐下。
“老板说得对。”
“是啊。”
枫青特别会调动现场的气氛,一会功夫自己就成了桌上的一号人物,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刚走开枫青就说,“这里的服务员长得真丑!”
“哈哈,蔡老板慧眼识人啊,哈哈……”坐他旁边的建江马屁一直没停过,晓胜已经把酒倒好,每个人面前一杯。
枫青坐在门口的位置,每次菜从他后面端上来都要回避一下,那本是辈分最低或者公司下层人员坐的位置。而成丰的位置刚好是领导专座,枫青刚才握手就意识到这一点。
餐桌上都是海鲜料理,焖鲍鱼、螃蟹大虾、红烧鳗鱼,还有几个小菜。
“哇,这么补!”
“蔡老板,你的肚子好大啊,什么时候要生啊?”建江拿他开玩笑,老友就是可以这样打趣。
“做生意,没办法。”
“谁叫这么多菜,好像在吃宴席。”晓胜算了一下,足足有九样菜。
“哈哈,大家吃得开心就好,今晚这一顿我请客!”胡坤谦虚说道。
“哟,这出手,老胡,好样的!”枫青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不过呢,我今晚就不喝酒了,喉咙实在不舒服。”
“你老爸去世了,节哀,来我们先干一杯,敬老胡的老爸,把他培养成才。”拇指大的洋酒杯一口就下去,火辣辣的。
胡坤看大家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就小喝了一口。
“谢谢大家。”
“哇,好喝好酒。”晓江鼓掌。
“识货啊,我开酒吧的,能不好喝吗?”枫青露出诡异一笑。
“一二三四五,跃生?跃生怎么还没来?你们联系了吗?”建江这会问到,看来他还不知。“是哦。”晓胜也问。
“你不知道吗?”成丰说。
“知道什么?”建江疑惑。
“不久前车祸去世了,掉进南河里。”成丰说。
“什么?死了?”他放下筷子,“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晓胜问,看来只有成丰可以说个来龙去脉。
“一开始,是他的小孩在学校坠楼……”成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给大家听,他当然省去了自己塞石头那件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
“真是够倒霉的。”晓胜说。
“六神少了一个人,就不叫六神了。”建江说,看着成丰。
“我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了。”晓胜感慨。
“我也是。”胡坤道。
“大家都不要这么悲观了,其实吧,我是有劝过他,要他想开点,他和他老婆还很年轻。”枫青夹起一口鳗鱼吃。
“你见过他吗?”成丰问。
“嗯嗯,那晚我在酒吧里偶遇到他,看他无精打采像要死了一样。他看见我也吓了一跳,说我怎么变成一颗橡胶球,我陪他喝一会,他和我透露了很多心事,最后说同学聚会什么的没意思了,他的世界已经塌了。”
“是在哪一家酒吧?”
“就在浪吧,他好像是第二天就出事了。”原来警方查到的,在酒吧和他喝到最后的神秘啤酒肚男士,就是枫青。
“他喝很多,你怎么没有送他回去?”成丰追问说。
“我要送两个外地美女回家,来回一趟就要一个小时。”
“你不该丢下他一个人,他就是那晚凌晨出车祸的!”他有些责怪对方。
“他那么伤心,谁也开导不了他。”枫青反驳回去,“关我屁事!”
“死了孩子的父母都很可怜。”胡坤也插入说道。
“他说他儿子的死,是和一个副校长有关。”
“没错,那个副校长就是我们以前的语文老师,那个恶婆。”
“是那个打人不眨眼的家伙?”胡坤看来记忆深刻。
“没错,你们都吃了她不少三角板吧?”
“除了我以外。”晓胜这家伙真的算躲过一劫,当年在隔壁班。
“我记得建江被她打到趴在桌子下哭。”成丰回忆说。
“有这回事吗?”建江不承认。
“或许你不记得了。”
“我也记得有。”胡坤说。
“那个老女人后来也死了。”这一点成丰刚才没说。
“什么,她怎么死的?”建江问。
“在自己小区跳楼,留下遗书。”
“跳楼?毫无创意的死法。”
“恶有恶报啊!”枫青说。
“你也会说这样的话!”成丰调侃道。
“来,大家今天来聚会是开心的,不说这些,我们为跃生干一杯,也为我们活着干一杯啊。”
“对对,老板说得对。”
“来,干杯!大伙喝完这杯就不聊这些了。”
“建江,听说你在福建做房地产,怎么样?”胡坤问。
“做业务,马马虎虎。”
“哈哈,你能说会道像一条泥鳅,老板没好好重用你这个人才吗?”枫青打趣说。
“伯乐不常有啊!”
“还没结婚吗?”胡坤问
“单身着呢。”建江说。
“不会吧?”其他人呵道,并不相信。
“有空来汕头找我,介绍美女给你。”
“枫青在酒吧混,异性朋友很多吧?”胡坤夹起空心菜吃。
“不是很多,那是泛滥成灾,哈哈……”他自己淫淫发笑,非常猥琐。
“那你可不能介绍太差的啊!”
“老同学我还坑你吗?”两个人眯眯坏笑,顺手干了一杯。
“成丰呢?结婚了吗?”建江问。
“还没……有在追一个女生,还没成功呢。”成丰想起了乐云温柔的声音。
“枫青你结婚后怎么样?”胡坤知道几年前枫青结婚了。
“哎,娶了个臭女人,离了呢,我和建江一样,还是单身呢!”
“这么说,大家都还是单身咯,晓胜也是。”
“可你以前的老婆,应该很漂亮吧?”建江这家伙还真是想什么就问什么。
“有什么用,生孩子后就老了很多。”他掏出手机,把照片拿给大家看。
“是个美女啊!你们说是吧?”建江看到后赞道。
“确实是美女。”
大家表示认同,成丰看得很清楚,枫青却一脸嫌弃。
“小孩现在我爸妈带着,你们没结婚前,有得玩就玩,结婚后闷着呢!”他收起手机,开始发烟。
“老板再给我们传授经验啊!”
“没有女的永远十八,可永远有十八岁的女生。”
“哈哈,精辟!”枫青和建江就像拿着两个麦克风一样。
“来,为十八岁女生干杯!”劝酒话题无处不在,成丰像插不进话题一样,杯没碰就自己喝起来,夹了一只大螃蟹钳子就啃起来,心里像憋着一口气。
“成丰,你在追的女生长什么样?给兄弟们看看呗。”建江说。
“人家还没追到手,怎么能随便看。”胡坤说。
“我手机没有照片,就普通的女生。”其实不普通,成丰见到她都两眼发光。
“加油,为了女人,要用尽一切办法!”枫青鼓舞说。
“顺其自然就好,来,大家干杯。”果然是好酒,到喉咙一阵舒服感。
“成丰,你怎么会想回来教书呢?现在教书工资很低的。”建江问,他喜欢一个接一个的抛问题。
“是啊,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回来这破地方教书,女生知道你在教书,赚那几个钱,不得吓跑了。”枫青夹着一块鱼肉吃,吃相极丑,少年时的帅气已经褪去。
“是啊,出来做生意,总好过教书吧!”建江说话总喜欢接在枫青后面。
“呵呵,兴趣罢了,总会有人干这一行,她不介意我做老师。”
“别死脑筋了,早点辞职做其他好,我们当中你学历最高,现在收入反倒你最低!”枫青还继续追问。
“枫青,别这样说,人各有志嘛!”胡坤说,“现在教师职位又不是一找就有,也是有门槛的,福利也会越来越好。”胡坤分析正确,教师行业稳定有前景,接着又说,“你开酒吧的,那些做生意的,疫情一来,不都得关门,反倒是现阶段,做老师我看是最明智的!”
“老胡这样说也有道理。”晓胜赞道,成丰并不介意大家讨论收入问题,现阶段他并不急于赚钱。
“你们看,老胡就是看得远,看得透彻。”晓胜看了成丰,肯定他的选择,成丰想都不用我开口解释了。
“不谈工作了,大家都在各行各业,都是为了生活。”晓胜现在的谈吐,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暴脾气。
“是是,我们谈谈其他吧!”建江说完坏笑,“老板,你当时该不会是出轨,才想离婚的吧?”
枫青看大家的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放下筷子,吐出一块鱼刺。
“别这样说,这是我第二个春天!”
“不说就是默认,长得好看吗?”
“比第一个漂亮一百倍,不对,一万倍!”
“拿来给大伙瞧瞧。”建江自个动手要去拿他手机,真不像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做的事,是老同学才敢这样做。
“不行,朋友妻不可欺,懂不懂,罚酒罚酒!”
大家被他俩逗到不行,桌上都是童年快乐时光,一下就活跃起来。三斤多的酒差不多快喝完,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尤其是建江最为明显。
“我去再叫些酒来。”晓胜点着烟准备起身。
“不要了吧,这样的量够了够了。”成丰说,“再喝下去,有人一会走不动了!”
“是啊,我们等会再去另外一个地方喝吧。”建江说。
“原来建江还有下半场的想法。”胡坤笑着说。
“嘻嘻……”
“去哪?”
“我们去学校喝怎么样?就是小学。”
“晚上学校没有开门呢!”成丰说。
“那我们就翻墙进去!”
“哈哈,好主意,可你们这些胖的,爬得过去吗?”
“千万不要小看胖子!”
“我们再带些烟花到里面去放,烟花我来买。”晓胜举手,成丰想这是要拉我下水吗?
“好好,刺激,我赞成!跨年放点烟花。”枫青也赞同,成丰犹豫不定。
“那我叫朋友一会送烟花过去,都是安全生产商制造的。”
“那我们把车开到广场,再步行过去。”
“喂,你们外人没关系,要是我被抓到,可是要受处分的!”成丰做为学校职工,这种行为是不允许的。
“处分就处分,怕什么?我们六神在学校还怕处分吗?你那点死工资还能怎么处分,没事。”枫青听到要翻墙蠢蠢欲动,根本没有考虑成丰的立场,只管好玩。成丰没有再多话,他们想去,那就陪到底。
“大家也要考虑成丰一下,他现在是老师。”胡坤说。
“我们只要不被发现或抓到不就行了吗?”建江铁定了要进学校。
“你要是害怕,有人发现了,你尽管第一个跑就好,我们不会说出你的名字。”枫青笑嘻嘻,他对这次冒险已经太期待了。
“怕,我怕什么?去,我也很久没有翻墙了。”成丰说完喝光最后一杯酒。
“太勇敢了阿丰。”建江笑得一直发抖。
“要是有人发现,我们就跑开,听天由命了。”听起来就像有组织的越狱一样,为了同一个目标。
“来,大家跟我走,哈哈……”
枫青大摇大摆地走出餐馆,说起来他今晚一分钱也没有出,却一副老板样。胡坤到前台买单,这一顿消费了两千多,胡坤出手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