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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坐车吗2025-04-13 17:1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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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将我许给那位杀我全家,还替陆无弦递刀,为虎作伥的侍卫松柏吗?

我的面色冷下来。

可陆无弦身后有一侍卫模样之人却将令人恶心的眼神黏在我的身上。

他正是侍卫松柏。

而松柏前世的所作所为便是阎罗殿前细数罪名亦需三天三夜。

他身为陆无弦的心腹,保管着陆府一半的账簿。

至于那些不归顺于首辅之人也都由他暗中处理。

前世,大理寺着手彻查也只能保守估算死于他刀下的冤魂成百上千。

我亦忽然明白姜岚笼络我的真相。

我是他们夫妻二人重生的意外。

若我嫁给松柏,岂不是要杀要剐全凭他们心意。

我脑中飞速思考如何合理推脱这桩要命的婚事。

陆府的游廊下,一位锦衣少年却朝我们走来:「咦,好生漂亮的侍女。」

「嫂嫂与大哥是要为这侍女指婚吗?」

少年相貌姣好,作揖行礼的动作标致优雅,足见京中世家子弟风姿。

他的嗓音清润,面色温和,旁人只是看着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抚平内心的波澜。

陆首辅的庶弟,陆淮川是这陆府唯一不事朝堂,不沾染尘事之人。

「嫂嫂与大哥恩爱,怎忘了我这小舅子身边尚无知冷知热的可心人?」

「你要把她赐给松柏,不若收入我房中,从此她也算是官眷了。」

两世来,陆怀川为我与姜岚解围不少。

前世,我为收集罪证,私闯陆无弦的书房。

当值的松柏险些砍断我的手脚,即刻发卖到窑子,封上我的嘴。

陆怀川不惜深夜赶来救下我,亲自到大哥面前陈情。

他说是我早已对陆无弦倾心,此番行径不过是为了勾引主子却不想误闯空门。

夫人姜岚怕我暴露身份连累己身,连忙一并掩饰说她也参与其中。

外头见她这首辅夫人多年不为相公纳妾,直骂她是母老虎,没有半点高门大户出来的体量与涵养。

姜岚扛不住压力,只好示意我前来书房服侍相公。

二人里应外合,陆无弦这才信以为真,纳我为妾,保住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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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们当时并不知陆怀川向我们投诚的深意。

一切只因手握另一半陆府账簿的陆怀川早已看穿兄长陆无弦为天家所不容。

我与姜岚作为天家的手眼深入陆府,而他要做的就是伪装无辜,保全己身。

陆无弦是重生了,哪怕他当真悔过自新。

可陆怀川并没有,他还是那个虚伪至极的幕后之人。

深知一切的姜岚却同样对他毫无芥蒂:「怀川,你说笑了,雪霏门第低,怎配得上你?」

这般抬举让我差点笑出声。

真是倒反天罡。

合该是他这污点上长出来的人怎么配得上我吧?

思及此处,我顺水推舟,婉拒这桩婚事:「奴婢惶恐,奴婢确实配不上陆公子。」

一脸坦荡的陆怀川在三个明眼人前,眼神暗中示意我不要多言。

他好似诚心助我莫要随意下嫁侍卫,草草一生。

陆怀川笑容温暖:「姑娘,相不相配在人心,而非身份。」

家中庶弟难得开口一求再求,姜岚和陆怀川都不便回绝。

陆怀川这是要笑纳我了。

可我偏不遂他的愿。

我故作羞赧,请他到一旁细说。

正当陆怀川以为我得嫁高门,喜出望外。

我却语出惊人:

「陆公子,奴婢有花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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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陆怀川那温和明澈的君子之姿险些绷不住。

可我却求助般抓住他的衣袖:「陆公子莫要惊慌,以免松柏哥哥察觉!」

「奴婢虽然身染花柳,嫁不了公子,可是奴婢是真真喜欢松柏哥哥。」

「我们在京郊曾有一面之缘,奴婢对松柏哥哥一见倾心!」

我与松柏的确曾有一面之缘。

不过是他在肆意屠戮我的家人,而我躲在水缸里任恐惧吞噬。

陆怀川神色难看:「你、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肯娶你?」

谁知我胡编滥造:「松柏哥哥当然不介意,陆公子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他。」

此等闺中密事,陆怀川自然不敢与松柏对质。

他只觉晦气,连忙退出这门亲事的角逐。

如此,姜岚总算称心如意。

泥腿子松柏意外抱得美人归。

他向大度让妻的陆怀川行以大礼。

这反而促使陆怀川以为遇到了之死靡它的下人爱情,面色差得仿佛咽下一只苍蝇。

姜岚生怕我反应过来她的盘算,当夜便让我与松柏圆房。

陆怀川做足表面功夫,为我与松柏喜结连理送上一份薄礼。

松柏面上有光,他娶的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又有主家随礼。

红汪汪的烛火下,他摸到我的裙摆,邪笑咧到耳边:

「我是一个粗人,待会你自己注意声音不要传出去,惊扰街坊四邻。」

他说罢,不顾我的回话,粗粝的手掌已然抓住我的脚踝。

可他顺着少女细嫩的肌肤往上摸索一番,如临大敌。

本如饿虎扑羊地松柏瞬间推开喜床上娇滴滴的新妇:

「你、你的腿怎么都是溃烂流脓的结节?」

随后,他闻到我身上传来的腥臭,连忙捂住口鼻:

「好哇,你不干净!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女,你竟是个早已破了身子,还染有花柳的浪包娄!」

我笑了笑,任他恶意揣摩。

若非他流连烟花之地,怎会对花柳的症状如此清晰知底。

前世,松柏便是死于花柳。

他还不等官兵追捕,却因花楼的姑娘们恶意传播给他的病症,客死他乡。

陆无弦之流背负的民怨深重。

这些被仕子诗人怨毒,破国犹唱后庭花的女子竟也拧成一股绳,要置奸佞于死地。

9

然而这一切,姜岚早已忘了。

她是首辅夫人,高贵圣洁。比之妓子,犹逊七分。

我强忍被火烧的柴棍烫出满腿燎泡的生疼,抓住嚷嚷着要到夫人面前评理的松柏。

我粗声呵斥:「你叫什么?我可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我是什么东西,夫人难道不知吗?」

我的话说得模棱两可。

我既然是姜岚倚重的侍女,自然与姜岚亲密无间、沆瀣一气。

可我既是遍体鳞伤的破鞋,那夫人又能好到哪去?

松柏显然想到此处,他霎时不敢妄动。

可我因此愈发拿捏他:「我在夫人身边奔走多年,她赏我个相公,还让你这么个不懂事的蹬鼻子上脸了!」

「你可知道我曾经服侍的是谁?那可是这府上的主子!」

这陆府统共二位主子。

若我服侍的主子乃陆无弦,姜岚定然将我指给首辅,而非松柏这位侍卫。

唯有我本自是二少爷陆怀川的女人,才能让他这么个冤大头接盘。

松柏憋屈得脸都绿了:「怪不得他陆怀川这个庶子也敢跟老子抢女人!」

「他之所以不要你,就是因为知道你身子不行了,送来恶心我对不对?」

松柏将供在桌上的贺礼打翻在地。

他与陆怀川各执一半账簿,难怪他提及陆怀川便暴躁易怒。

世间的二把手芸芸,哪个不想挤兑对手向上攀?

我多番运营,扮作陆怀川用来膈应对手的「棋子」,成功激怒松柏。

他本就在外头与弟兄们喝了二斤喜酒。

怒火攻心,酒气上头。

松柏径直提起门边斩下无数人的长刀,要找陆怀川讨个说法。

我假意护主,扑上去拦住他。

松柏更气了。

他将我关回屋内,用横木将房门顶上:

「臭娘们,等我收拾了你的小白脸姘头,再来找你算账!」

我不忘火烧浇油:「他可是陆府二少爷,你一个下贱侍卫胆敢拿他是问?」

松柏逞一时威风:「他算什么少爷,主子根本不信任他,连账簿也只给他一半,重要的全在我手里!」

屋内,我敛眉默笑。

原来如此。

10

前世,首辅陆无弦落马,朝廷各方追查陆怀川,皆无功而返。

我不否认陆怀川隐匿罪证、逃脱法网的本领。

可更重要的是陆无弦压根没有交付任何要紧的事务于他。

而这一次,他们注定一个也逃不掉。

松柏离去后,我马不停蹄地用发簪凿开松柏床下的石砖。

这砖后乃是一方暗格。

前世,大理寺花了半月才发现其中关窍。

松柏为人不甚谨慎,多年账簿与还未销毁的血衣、贿赂钱银统统放在一块。

我认得这身血衣。

祖父临死前拽下凶手的一截衣角,正正与血衣上的缺口对应。

我盯着洒在其上的热血早已凉透的衣袍,有些失神。

我重生的时机不如姜岚与陆无弦早。

若是再早一些,我是否也可以逆天改命,于倾覆之中拯救我的家人?

全家被屠那日,十六口人为了庇佑躲在水缸中的我,无论陆无弦与侍卫如何折辱残杀,亦对我的存在只字未提。

长嫂怀孕七月,松柏挑出她肚里的胎儿。

长兄哀求他给妻子一个痛快。

松柏却将长嫂钉在门前,看他如何挨个卸下丈夫的手脚。

二哥的女儿抱着三哥的幼子想从后门跑走,陆无弦一剑将他俩一并洞穿。

小姑娘临死前,将鲜血抹在镇着水缸的石头上。

鲜血如注,染红整缸清水。

她生怕这两个恶魔屠杀之后顿觉口渴,意外将我揪出来。

可是为了报仇,我却对家人曝尸荒野视而不见。

我与姜岚,不过同等卑劣。

我垂泪将所有证据装入包袱,随后举着红烛将松柏房中所有事物尽数点燃。

坊间走水,邻里相救。

我被几个汉子抬出来时,神情不安,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

凡是有人意图靠近我,我都故作凶狠:

「我可是首辅大人贴身侍卫,松柏之妻!一群庶民也妄图与姑奶奶我沾边?」

我实在嚣张,怀中的包袱又特意采用最鲜艳的青绿色布缎,还露出两锭官银。

未至夜半,整个京城都知道首辅大人的狗腿子家中着火。

他家娘子要钱不要命,被救出时身上捆着装满金银珠宝的盘缠。

11

松柏娶妻,陆无弦特例批他三日沐休。

我被松柏领出陆府时,姜岚依偎在陆无弦身侧,掩扇说着悄悄话。

她说,正好下人不在,她要与相公关上门好好恩爱。

他们夫妻自甘闭门塞窦,这满城风雨定然是先吹进陆怀川耳中。

不出半个时辰,我已被陆怀川的小厮擒住,强押进陆氏的京郊宅院,私下审问。

而不久前,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松柏胸口插着他得意炫耀的长刀,死不瞑目。

小厮为了吓唬我说出松柏是如何千里送人头。

他仗着酒醉,踢开陆怀川的大门。

朦胧月色映得松柏手中的长刀寒光渗人。

松柏嘴中叫嚷要陆怀川给他解释,不然就让陆怀川这小娘养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陆怀川本自与松柏夺权,互相不对付。

他丝毫不惯着这奴才,劈手夺过半醉之人手中长刀,利落捅入松柏的胸口。

夫妇一场,我直夸好死。

陆怀川的小厮见松柏惨死吓不倒我,只好皱起眉,请出幕后正主。

帘后的陆怀川端坐主位,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君子姿态。

他莞尔一笑,语调如高山流水:「雪霏姑娘好手段。」

我终于见到想见之人。

我再次紧紧抱住「装满金银」的包袱,表情是穷酸恶女的阴险:

「陆公子,我不就是巧借您之手斩杀了鱼肉乡民的恶徒,哪值得你大动干戈?」

陆怀川不接腔,他仍装得温柔体恤,却将我的计谋剖白陈述:

「雪霏姑娘若是手头紧,何必打抢一个侍卫,还脏了自己的手,你的难处大可以与我细细说来。」

我高调点燃松柏的宅子,带着钱银逃跑。

陆怀川以为我不过是个急需用钱,不惜背叛主家,假意嫁人,洗劫夫婿的恶女郎。

而他不过是这桩仙人跳里的无意见替我支开夫郎的冤种。

只是冤种陆怀川直接将我的夫君杀害,如今他当然想找我讨个说法。

我看了看松柏的尸首,好似目光短浅的妇人,畏惧他不肯吃这杀人的闷亏,将我报官。

随即,我掏出包袱里的官银,作势递给他:「陆公子,我们关起门来说亮话。」

「我的确对松柏图谋不轨,可三岁小儿都知道他是首辅的心腹,如今就是死有余辜。」

「我们杀人越货,你我五五分账。我给你一半的银两,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

「至于松柏,就当他死在那场火里吧。」

12

我与陆怀川讲道理,可他不讲道理。

陆怀川的小厮夺走我的包袱,在我的面前亮出匕首。

「你说的真好,可我何妨连你一起杀了,独享这笔钱财?」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花言巧语,陆怀川根本就没想放我走。

毕竟我掠夺的可是陆无弦克扣的官银。

若官银流落民间,首辅贪墨之事败露,难免牵连到幕后的陆怀川。

于陆怀川而言,杀人夺宝反而是其次了。

然而我哽起脖子,丝毫不惧:「那陆公子便杀了我吧!」

「今夜,满京都看到我从松柏屋里逃出来。要是首辅追究,你猜你的好兄长会不会查到我最终死在你手上。」

松柏的地位至关重要。

他死得蹊跷,我不信陆无弦会随意揭过此事。

陆无弦谨慎多疑,他若是知道陆怀川与我有所关联,只会怀疑庶弟欲将他取而代之,先斩他的左膀右臂。

陆怀川当然能想到这点,他沉下脸。

而他的奴才只消主子一个眼神就能将我的人头割下。

只是半晌后,我全须全尾地回到陆府。

怀中鲜亮的包袱却变成一个装满衣衫的破布篓。

金银显眼,这些东西若是当众出现只怕露出首辅贪腐的马脚。

陆怀川将我的包袱私自扣下了。

不多时,我哭啼着扑进夫人姜岚怀里,诉说房事途中红烛打翻,点燃床帐,烧死夫君。

姜岚的眼神有一瞬的阴冷。

她大抵没想到我能从杀人如麻的松柏手底下活过来。

毕竟她可是特意在松柏喝下的喜酒里勾兑不少兴奋心神、活络气血的大补药。

只是这些补药最终成为我的助力,让正在药效全盛期的松柏不自量力去寻了死。

而陆无弦都被下属愚蠢的死法惊呆了。

我支支吾吾,补全细节。

原是我们夫妇之间玩得花。

着火时,松柏正全身赤裸,被我用麻绳捆在床头。

松柏死得丢脸,陆无弦无心究查过错。

忽悠无弦这个大奸臣容易,可姜岚却不打算放过我。

13

故事编完,姜岚声称带我下去冷静冷静。

甫一离开人前,她却甩开搀扶我的手:

「雪霏,枉我苦心对你,可你根本不领情。你骗得过所有人,骗不了我。」

她说得笃定,我心头一紧。

姜岚不傻。

前世她骗过把持朝政多年的陆无弦,佯装一辈子深爱奸臣的发妻。

眼下,她怕是看出我无意与奸佞和解,去作自欺欺人、相夫教子的美梦。

姜岚的满头珠翠,晃得我心慌。

她头上的是当朝皇后的凤冠才有的宝珠。

她果真和挂在嘴边说那般,与陆无弦夫妇一体,共同垂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有一万种弄死所有人的计策,唯独姜岚,我下不去手。

若没有她,前世今生的我都只会是奸佞当道下无数投告无门的低微草民之一。

姜岚于我有恩。

只要她不插手陆无弦的勾当,我不愿让她身陷囹圄。

然而,姜岚比我想的还要蠢。

「雪霏,你贪恋权势,杀害松柏,不就是心比天高,想像前世那般去作相公的妾室吗!」

「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提及人人喊打的奸佞陆无弦,姜岚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生怕有人将她的亲亲相公抢了去。

我大惊失色。

隐约想起幼时,阿娘哄我入睡。

她从好声好气到气急败坏,最终对我撂下狠话:

「不听话的女娘及笄后都要嫁给恶鬼首辅!」

我年幼无知,依然被吓得服服帖帖,忙不迭闭上双眼。

笑话,阖京上下谁人胆敢肖想她姜岚的郎君啊。

可我面上还得装得不甘:「夫人,奴婢感激您,可奴婢的命只想奴婢自己做主。」

说罢,我若有所指地瞥一眼不放心我与姜岚独处,尾随而来的陆怀川。

我得意洋洋:「凭什么你能嫁高官、做嫡妻,我就不行?你不是不想我嫁给陆怀川,我偏要嫁给他!」

「他先前不敢娶我是因为陆无弦的威势,不敢强求。」

「可我和他说,若是将手里的半本账簿交给朝廷,他兄长落马,他就能娶我了。」

14

这话错漏百出。

我不敢笃信姜岚放在心上,可我又怕她当真放在心上。

姜岚与我皆是重活一世。

我们都知道陆怀川手握陆无弦的一半罪证。

姜岚若是只当我放狠话,一笑置之也罢;她信以为真,却不打算制止陆怀川替天行道也好。

可我没想到姜岚急了。

她分明气急败坏,却在陆怀川跟前不敢放肆。

只咬牙与我耳语:「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害相公。」

后来一步的陆怀川见嫂子神情不虞地离去,多嘴问我:「你们怎么了?」

我面不改色,笑靥温婉:「你要有难了。」

我口出狂言,陆怀川恨不得当场辗死我。

可他不能动手。

松柏新丧,我后脚死了,只会让陆无弦起疑。

我笑得愈发张狂。

都是死过一回,重来一世的人了,何必又一次虚与委蛇,忍辱负重。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负我之人生不如死,死得羞辱。

姜岚的动作很快。

她不便将我意图拉陆无弦下马的计谋转述给她的亲亲相公。

否则,陆首辅须臾能想明白连我一个婢女都知晓甚多前世的内情。

那她这位首辅夫人更不会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贵女。

姜岚病急乱投医,她的化解之法竟是以自己的美色宴邀陆怀川。

她打算借机前往陆怀川的府邸。

只要半本账簿偷到手,姜岚即刻报官,污蔑陆怀川心怀不伦、觊觎长嫂。

姜岚料想陆怀川获罪下狱,半本账簿亦不翼而飞,我便永无出头之日。

她的谋划愚蠢得令人发笑。

情爱果然使人失去理智,往昔的贵女之首竟甘心以色侍人。

姜岚却对自己的身段容姿足够自信。

不过一日雪后,她刻意与陆怀川相逢于街巷。

貌美可人的长嫂衣裙濡湿,酥胸半露。

姜岚凑得足够近,勾起情热的熏香轻易扑到陆怀川的脸上:

「怀川,嫂嫂的鞋袜被雪打湿,可否借你府上一用,让嫂嫂更衣?」

姜岚这迷乱人心的手段,别说陆怀川,连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陆怀川答应她的语气都粗了三分。

只是他们不知不远处的茶楼雅间风景正好,恰巧捕获这一春光。

我回过头,对上脸色青白的陆无弦,顿时表现得仿佛始料未及:

「首辅大人息怒!夫人、夫人只是不想衣钗不整地来赴约,绝不是起二心啊!」

15

这还不是起二心,难道爬到别人床上也只是为了睡一觉吗?

怒火中烧的陆无弦愈加怒火中烧。

他掀翻茶桌,下楼捉奸。

只是茶桌翻了,没长眼的店小二竟敢阻挠首辅离去,嚷嚷着要赔偿。

陆无弦乃是被我骗来,他自是身无分文。

因为他以为今日是夫人姜岚相约,只他们二人携手游湖。

陆无弦特意换下首辅官服,屏退侍卫,乍一看倒是真真没有半点官威。

店小二收了我的赏银,尽心尽力地找茬纠缠,拖住陆无弦的步伐。

直到心急如焚的陆无弦亲眼看着夫人与庶弟相携而去,店小二才不做纠缠。

我此意正是要诱他前往陆怀川的宅院,一网打获。

陆无弦焦急离去,他并未留意长街的阴影之下,来自紫禁的官人正肃穆等候。

姜岚再嫁陆无弦,她自诩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浑然忘了姜氏之所以攀上首辅这根高枝全然仰仗帝王的默许。

当今陛下在姜岚第一次拖延回禀陆府的动向时已然将她废弃。

我顺势成为朝廷安插在首辅身边的暗桩。

我瞧着一水御前金吾卫,面不改色地胡诌:「大人,我要替我家夫人要报官。」

「状告当朝首辅的庶弟,掳走自家嫂嫂,欲行不轨之事!」

「奸人歹毒,事涉高官,官差大人们待会请仔细搜查奸人的院子,若是有什么可疑的物件统统收起来,移交大理寺!」

陆无弦费尽心思撕开的两本账簿被我汇聚于一处。

我正愁于如何移天换日,将物证上交朝廷。

毕竟陆无弦谨慎多疑,朝廷多次出手皆落得下风。

可如今乃是姜岚做局,那我这位「贴身侍女」不得不为主子顺水推舟。

你说朝廷难以插手?

可笑,姜岚正欲报官。

陆无弦绝然料不到当今陛下甚至不消布局谋划,姜岚却亲自替他选好死法。

只是不知道首辅夫人是否会兑现前世的诺言,要与夫君死生相依。

16

金吾卫随即打着捉拿淫贼的旗号,冲进京郊的陆宅。

陆怀川身居幕后,陆无弦拨给他的不过是一些寻常下人,丝毫不如护卫首辅本宅的死士精锐。

金吾卫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没给任何人通风报信的机会。

最终,金吾卫将打砸吵嚷声不断的后院团团围住。

一声女子歇斯底里的辩驳从陆怀川的寝间传出:

「难道我踏足怀川的内宅就说明我是来偷人的吗?」

「陆无弦,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姜岚真真是为着保全陆无弦而豁出脸面。

可惜她的苦心无人知晓,多疑如陆无弦哪怕已与姜岚两世结亲,却轻易感到背叛的愤怒。

陆无弦毫不留情地赏了姜岚一巴掌:「无耻荡妇!」

「你与他如何勾连苟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狡辩?」

「哼,说什么死生相依,你想依靠怕不是还有我这位娇俏的弟弟吧?」

陆怀川的龌龊心思败露,还被身为苦主的长兄说得面红耳赤。

他无力地遮掩:「兄长,我与嫂嫂当真没什么。」

陆无弦却一点就燃:「你闭嘴,我早就怀疑松柏之死与你有关。」

「如今,你胆敢觊觎我的人,看来你真以为杀了我的一条狗就能将我取而代之。」

「陆怀川,从今往后你休想再从我这分一杯羹,改日我会亲自来取我的账簿。」

里间狗咬狗正热闹,我却听到心满意足的答案,示意金吾卫破门而入。

训练有素、武力超群的金吾卫甚至不等陆无弦与陆怀川逃窜,已然将人按在身下。

姜岚错愕不已。

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些莫不是自己请来污蔑陆怀川觊觎长嫂的官差。

死到临头,姜岚仍兴奋不已:「夫君,我没有对不起你。」

「这些官大哥都是我报官叫来,捉拿陆怀川这个登徒子!」

17

然而我的一声冷笑却打断喜出望外的姜岚:

「首辅夫人,一刻钟前他们的确是来替你自证清白。」

「很可惜陆首辅为人像个大漏勺,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没个底。」

本朝大奸臣陆无弦功于算计,警惕慎为,陛下数次设围却屡屡失手。

抓住陆无弦的马脚本自是难于登天。

前世,我与姜岚深谙陆无弦老奸巨猾。

故而我们从未想过在这方面下手,只苦心追寻陆无弦的罪证。

偏他今生信了姜岚虚假的情意,重活一世为爱着魔,竟会口不择言,暴露账簿的下落。

金吾卫制住陆无弦与陆怀川,翻箱倒柜去寻陆无弦口中的账簿。

陆无弦始知马失前蹄,可他已无力回天。

一旁的姜岚手却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水袖。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姜岚的手腕,掏出她藏在袖中之物。

「雪霏,你放肆!」

姜岚始料未及,半本账簿已然被我夺到手中。

我扬声道:「大人,账簿在此!」

陆怀川显然没料到他的账簿不知何时竟被姜岚偷走。

他恨得双目通红:「嫂嫂,你假借到我府上更衣,实则是为了偷盗账簿是不是?」

「我回避嫂嫂更衣不过半盏茶,你怎知账簿就在那里并且轻易盗走?」

「姜岚,你怕不是与朝廷是一伙的!」

陆怀川不愧为首辅的幕后智囊,账簿被偷震惊与意外并未影响他直击要害。

姜岚顿时比之账簿被我劫走时还要慌张:

「我、我…」

姜岚支支吾吾,陆无弦的面色愈来愈冷。

陆无弦并不是从未怀疑过姜岚的真心。

直至陆无弦前世下狱,姜岚一句死生相依才让他决心若有来世,定要与之白首不相离。

可重生不过三日,陆无弦心中唯一至纯至善的信仰崩塌了。

陆无弦前世下马,他的罪证与口供记录唯有经办官员有权查阅。

陆无弦为了自救,主动吐露账簿一分为二之事。

就连两份账簿具体藏于松柏与陆怀川的宅中何处也被笔官记得一清二楚。

如若姜岚的心意当真,并未与朝廷有任何牵扯,她怎会未卜先知盗走账簿,还招来官差?

姜岚分明就是朝廷的走狗!

18

后知后觉的陆无弦眼瞳幽暗,他似要将两世同床共枕之人活活撕碎。

姜岚扑上前想要辩解,却又被金吾卫拉开。

她挣扎着大叫自己与陆无弦确有情意,她不是朝廷的细作。

我好心替她证明清白,连连点头:

「是的,夫人前世为细作乃是迫不得已,谁叫你个大胆奸臣竟敢害她父兄全族。」

「但她这辈子已经决心要与首辅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说罢,陆无弦与姜岚都疯了。

我这番说辞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陆无弦终于确信姜岚正是前世拉他下马的真凶。

而他自以为两生两世深爱自己的姜岚竟妄图用一句虚假的诺言与他共度余生!

陆无弦目眦欲裂。

暴怒之下,他挣脱脱钳制自己的金吾卫,径直掐住姜岚的脖颈:「你这贱妇竟敢骗我!」

爱人反目,姜岚流下两行清泪,并不挣扎。

她当真是爱极了陆无弦。

只是这份倾慕沾染罪恶的因果,并不纯粹,叫人恶心。

眼见陆无弦失去理智,陆怀川心急如焚,他劝长兄冷静。

陆怀川清冽冽的眼瞧着我,模棱两可地回敬我的洋洋得意:

「雪霏姑娘当真以为这半本账簿能证明什么?」

陆无弦诡计多端。

账簿一分为二只是其一,两份账簿还需缺一不可才能对照查验。

如今就算我阴差阳错拿到陆怀川手中的那册。

可由松柏保管的另一册早已在那场大火中焚烧殆尽。

陆怀川笃定这不过是又一回,他们在与朝廷的博弈中见招拆招。

然而,我咧嘴一笑:

「那陆公子不妨猜猜另一册现如今身在何处呢?」

陆怀川志得意满的神色变了。

姜岚的前世乃朝廷细作,那我这位贴身侍女怎可能一无所知?

而我今生嫁给松柏的那晚足够我将松柏的账簿纳为己有。

可陆怀川万万想不到我竟将这半本账簿托付于何处。

搜府的金吾卫姗姗来迟,禀报他们在陆怀川的库房里找到一方青绿色的包袱。

松柏宅中失火当晚,我背着鼓鼓的包袱出逃,让陆怀川以为我不过是个劫掠钱银的女骗子。

他为避人耳目,扣下我的包袱,并未细看。

然而金吾卫却从满是金银的青色包袱底部翻找出另外的半册账簿。

待到看清账簿的全貌,陆怀川与陆无弦霎时血色全无。

所谓灯下黑,不过如此。

陆无弦的账簿合二为一,首辅多年的罪证逐一再现。

这一次再没有人能骗过世人,有罪者罪有应得。

19

陆无弦与陆怀川被自己苦心隐藏的铁证送入牢狱。

姜岚亦未能幸免。

她的父兄在陆无弦的诱劝下同流合污,贪墨受贿,导致全族流放。

而姜岚的妆奁里又搜出不少位同皇后、乃至太后的珠宝头面,坐实藐视皇家,逾越位份的大不敬。

姜岚最终在天牢里与曾经恩爱难舍的夫君遥遥相望。

陆无弦两世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他恨不得即刻扑出牢笼,将姜岚处死。

姜岚吓得瑟瑟发抖,她也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直喊冤枉。

她说,她才是陛下的暗桩,乃有功之人,不该被关入大牢。

姜岚的彻夜申冤并未引来陛下,来者是捧着一碗汤药的我。

姜岚对我讨好乞求:

「雪霏,两世来我待你不薄,你救救我啊。」

我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甩开她攀在我肩头的爪子:

「夫人,雪霏感激您前世带我围剿奸佞,还百姓太平。」

「故而我已向陛下求情,夫人的死罪可免,只是夫人必须喝下避子汤。」

我看一下神情阴鸷的陆无弦,口吻无比温柔:

「只要夫人喝下它,绝了陆无弦的后嗣,我们来日方长。」

我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陆无弦率先破防了。

他大喝一声,宛若以往那位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首辅:「你敢!这可是我的孩子!」

他的垂死挣扎固然可笑,姜岚翻脸的速度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她连连点头,喜极而泣:「我喝,我喝。就算肚里的孩子侥幸逃过一劫,我也会打掉这个孽种。」

姜岚说罢,毫不犹豫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陆无弦难以置信姜岚的选择,他面露痛苦:「我们不过同房两日,陛下怎知她会怀有我的子嗣?」

「就算有,我这个做父亲的罪该万死,也不该祸及后代!」

20

「噢,是吗?原来陆首辅也明白祸不及后代的道理呀?」

闻言,我的笑容失去从容,内心只觉悲愤苦痛。

「可首辅为了抢夺一户人家的马车可是将之满门屠尽。」

「祸不及后代,首先要有祸。那户人家有什么祸呢?他家主君不过是主人家的车夫,并没有典卖车马的权利。」

「可你拔剑刺向他家三岁的幼女、襁褓中的小儿时是真心觉得他们罪该万死吗?」

陆无弦哑口无言。

毕竟屠戮百姓不过是他陆首辅顺手的事,草菅人命于他而言不过饮水吃饭。

一旁的姜岚却灵光乍现。

她反应过来那日她将我从尸山血海里带走,被她随意丢弃的尸骸皆是我的家人。

姜岚惊恐万分,她试探地问我:「雪霏,你今日来不是为了将我救出天牢,是吗?」

「是。」

我大大方方地颔首,转告陛下的旨意:「姜氏嫡女姜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念及姜岚与佞臣陆无弦夫妇一体,即日起合为一牢,听候发落。」

旨意下达,狱差将姜岚拉出原来的牢房,推进陆无弦的狱中。

她脸色惨白,扑到门前求饶:

「不,不要把我和他关在一起!他会杀了我!」

姜岚先是朝廷的暗桩,二世重来又再害陆无弦落马收监,秋后问斩。

刚刚她还绝情绝意饮下堕子汤,陆无弦绝不会放过她。

我已走出两步,问声回首。

我俯下身,拍了拍她涕泗横流的脸颊,好生安抚:

「他要是杀了你,不就印了那句你与他死生相依的誓言吗?」

姜岚绝望至极,滑落在地。

我直起身,对上目光幽沉的陆无弦。

他不解怅然:「我此生未行恶事,不过是想要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你为何赶尽杀绝?」

他以为重生就是所有人都必须过往不究,恩怨不计的开始。

他以为真爱就是洗清一切罪孽的灵丹妙药。

我扯了扯嘴角:「也许在一些脑子有泡的邪书里,你与她的确会长相厮守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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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重生后惟愿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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