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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歌？
我慌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出，我眼前发黑，手紧紧绞着裙子，张口无言。
可他却眼眸幽深地盯着我，饱含深意。
我盯着他的眸子，局促不安。
奇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流露出怅然与失望。
他栗然问道：“你不是她，对吗？”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他爱的如果是楚国时的姜奈，那我是她；如果他爱的是这三年在蜀国的丁泠，那我便不是她。
房间内，烛火在门缝中钻进的冷风下，乱扭腰肢。
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你是谁！快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把她还给我！”
奇桑焦躁不安地摇晃我，似要将我从这身躯中摇出来。
我流泪望着他，痛心疾首。
他在我面前是个温柔内敛，时常将笑意挂在嘴边的人，何曾对我有过这种态度。
奇桑眼眶泛红，手上青筋突起：“你是个骗子！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向他解释，在楚国与他相处两年的人是我，魂飞魄散救他的人，也是我。
他不信，唾骂我企图夺走她的身体，她的记忆，她的一切。
他的声音像淬了毒，在寒潭中冰封了上千年的刀子：“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明明被夺走一切的人，是我才对啊。
我的心战栗不已，恐惧极了。
这件事被父王母后知道了，我只能用只有我们之间才知道的事情，去换取信任。
可我忘记了，丁泠拥有我的全部记忆啊，丁泠早就成功取代我了。
她既是丁泠，又是姜奈。
那我是谁呢……
我像幼时那样扑到他们怀中，却被生硬地拉开。
母后抹着泪，悲恸不已：“孩子，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让我们母女重逢。”
我如何答应她呢，她有多伤心，我比她更甚。
此后，我被他们冠上了窃贼的帽子。
不过无所谓，我才是真正的王姬姜奈，我总会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还有师父呢，他是国觋，是能够与神灵沟通，蜀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巫师，一定能看出来端倪。
只要再等等，等师父出关就好了。
我强迫自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奇桑。
虽然每次都被奇桑用冰冷难听的语言给赶走。
深夜，我带着熬好的肉糜粥去书房，正撞见奇桑伏在案桌上疼痛难忍。
奇桑年幼时流落楚国的那段期间，由于长期饥饿，胃落下了毛病。
不按时进餐的话，很容易导致病发。
“奇桑，你还好吗？”我疾步上前，轻轻替他揉着。
他额头上渗出汗珠，为了国事许久没睡个好觉，眼下晕着乌青。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疼不已，打开食盒：“喝点粥吧，缓解一下疼痛。”
“走……你走开，不需要你在这里好心。”
奇桑捂着腹部，一把将粥拂开。
滚烫的肉粥浇到了我的胳膊上，顿时红了一片，我忍不住呼痛。
看着满地狼藉，奇桑皱眉道：“别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还有，我的书房，你以后就别来了。”
说着，留下狼狈的我踉跄着离开了。
和心痛比起来，胳膊上的疼痛算不得什么。
我站起身来回了房，咽泪装欢。
卧室的衣柜深处的箱子里，收着一件青绿色的轻薄罗裙。
这条裙子，是当时我以幽魂之躯跟着奇桑时，在成衣店一眼看中的。
我盯着那件裙子看了许久，虚无的手反复摸着。
奇桑嘴角微扬：“喜欢？”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在奇桑说出要买给我的那一刻，我又落寞地摇头了。
“我不过是个幽魂，摸不着穿不了。”
没想到，奇桑在我魂飞魄散后，将它买了回来珍藏着。
见到旧物，我思绪万千。
记得奇桑曾说，想看看我穿楚国的衣服。
我将这条裙子穿到身上，站在铜镜前，看了又看，仍如初见那般喜爱不已。
我满心欢喜地去见奇桑。
珠钗轻摇，莲步姗姗。
奇桑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眼神中惊喜转瞬即逝，继而流露的是止不住的哀思。
看到那抹哀思，我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在恍神的时候，一个趔趄，我踩到了裙摆。
罗裙破裂的声音是那般鲜明，我的笑容立即就收住了。
奇桑朝我看来，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
他疾步上前，眼眶发红，抓得我胳膊生疼：“谁允许你碰这条裙子的，脱下来！”
我忍着没流出泪，委屈地喊着他的名字。
奇桑冷硬地说：“你住在泠儿的身体里，并不代表你就是她，你若再不安分，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默默将裙子换了下来，放了回去。
这时我才看到，放着裙子的木箱上，写着泠儿二字。
我的眼泪瞬间就止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条裙子是属于我的记忆啊，现在被打上了丁泠的烙印。
活了这么久，却连自己的身份都失去了。
真是可笑至极。
已经三岁的女儿听到我的哭声，扑腾着小短腿来找我。
我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女儿软糯地喊着：“娘……娘亲。”
虽然她一直是由我照顾，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喊我，或许，是瞧我可怜吧。
这两个字瞬间抚平了创伤，我抱着她连声应着。
还好，还好我有女儿。
起码，我现在拥有一个身份，是她的娘亲。
我抱着她，看着与我如出一辙的眉眼，却莫名想到她是奇桑和丁泠的女儿。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我生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又开始酸胀。
女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用软软的身体抱着我，喊着：“阿娘不哭。”
天色已晚，我守着她的床头替她驱赶蚊虫。
或许是累着了，没多时我竟沉沉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奇桑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是个魂体，除了天生阴阳眼的奇桑，没人能看见我，也没人能听见我说话。
我跟随奇桑一路从楚国到陈国，我替他打探他的父亲，陈国国师蒙冤的消息，他承诺将我送回蜀国。
那时候的奇桑，虽然沉默寡言，孤僻内敛。
却在见到我时，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梦的最后，是一片黑暗，黑暗中隐隐泛着火光，最后愈演愈烈。
我是被火烧得魂飞魄散的，剧烈的痛楚使我即使在梦中，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寒意带着冷风，电闪雷鸣，我无意识地裹紧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惊醒了。
这么冷的天，该给女儿添被子才是。
可我醒来的时候，女儿已经着了凉，小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烫到吓人。
巫医冒着大雨前来行医，幸好，女儿病情稳定了下来。
我捂着脸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奇桑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之色，沉声说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见她。”
我自知理亏，嘴唇翕动半晌，才发出声音：“我…我只远远看她一眼，不打扰她。”
奇桑幽深的眸子散发冷冽：“先是夺了泠儿的身体，现在又要将我女儿置于死地，我奇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若真有，你冲我一个人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慌忙摇头，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哽咽着说：“等师父出关，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才是真正的姜奈。”
在说出这句话后，奇桑的表情却很奇怪。
那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让我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仿佛手中抓着烟雾，松不得，紧不得，且终究是要离散。
我安慰自己，不会的，师父定然能认出我来，别想太多。
奇桑笑了，扔给我最后一句话：“那你且等着瞧，国师也差不多快出关了。”
在数着日出日落的日子里，我没等到师父出关。
却等到了另一个本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