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辽城,阳光炽热得直烤人,空气里到处都是滚动的热浪分子。
穆小西送走了潘世杰跟江小燕,在楼下的树荫里接了个电话,姚青山打来的,大意无外乎就是劝她跟陆震霆道个歉,然后等着陆老板开恩再让她搬回去。
从头到尾穆小西只说了一句话:“谢谢舅舅关心。”
对于姚青山的做法穆小西虽然持一种鄙夷的态度,但是她理解他,毕竟苟且偷生了那么久,毕竟苦日子过得太久了,如今终于找到了可乘凉的大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只可惜那树再大再高她都放弃了,是了,与她穆小西没有关系了。
捏着电话往医院大楼里走,快到一楼电梯口时,一股百合花的芬芳越近越浓烈的钻进穆小西的鼻子里,穆小西是爱花的,可是这会儿那股香气却忽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般的想要冲上来,捂住口鼻她急急忙忙的冲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趴在水池边干呕了一会儿,直到把眼泪都挤出来了,那种莫名的恶心感才终于平和了许多。葱白一样细嫩的两手合拢掬一捧水,漱了漱口,顺道再用凉水在脸上拍一拍,感觉没什么异样了,穆小西才重返回那梯口上了楼。
到了楼上,还没到季远的病房门口她就听见季远在床上嗷嗷的大喊大叫:“别管我!我不用你们可怜,滚!你们都给我滚——”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穆小西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地冲进病房——出去还不到半个小时,眼前已乱成了一锅粥。
一身病号服的季远栽歪着身子跌坐在地上,被扯断的输液管嗤嗤的喷着药液,病房边置物柜上的东西被扬得满地都是,除了季家的两个下人,还有那个负责每天给季远输液的小护士正在手忙脚乱的想把他往床上抬,可是季远却在胡乱的推搡着他们。
“怎么了?季远哥你怎么了!?”穆小西冲过去蹲下身伸手来拉他。
情绪一直很暴躁、很激动的季远盯着眼前的穆小西忽然安静下来,他像一个丢了妈妈的小男孩,等了好久可算见着亲人了,好几秒钟他就那么瘪着嘴直勾勾的看着她,终于,他猛地一下把她扯进怀里,搂着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穆小西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任由他那么紧紧的搂着,并且很配合的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又拍:“哭吧,哭吧,所有的憋闷都哭出来就好了。”
季远压抑着嗓音又哭了一会儿,待到穆小西再次提议拉他上床,他才伸手抹了抹脸哽咽着开了口:“小西,刚才我听见楚医生在门口跟那些实习生的对话了,他说,他说,说我这腿怕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知觉了。”
穆小西呆愣了一下,其实他的情况她早就了如指掌了,只是没想到楚医生那么不小心,居然把实情被他听去了。
她伸手替他擦了一下眼泪声音轻柔得像仲夏夜里的晚风:“医生也不得神仙,也有看不准的时侯嘛,况且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辽城不行,我们去北京,去美国,相信我,你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几个人一起来抬他上床的时侯,季远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小西,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嗯,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的腿彻底康复。”穆小西一边说一边使劲点了点头。
这一次季远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没再说话——他知道她承诺他的肯定会做得到。
日子一天天去过了,一转眼季远已经住院半个月了。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季远照例又被两个下人推到了楼下的小花园,一袭白裙的穆小西跟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小时侯的事儿。
于欢的电话打过来时,穆小西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接?是陆震霆的电话?”季远抬起头问一脸犹疑的女孩。
“是干妈。”穆小西捏着电话又看了一眼。
“接吧,我们去那边转转,李嫂,推我去长廊那边,对,那边。”到底是年轻,季远的脸又光溜溜的了,好像从来没结痂过一样。
穆小西在那片蔷薇花丛边把电话反打了过去:“喂,干妈,打电话给了?刚才有事没听见,对不起啊。”
“哈,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个孤老太太也没什么事,就是你挺长时间没来看我,我想你了。”于欢站在自家楼上看着儿子陆震霆落寞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干妈,最近我一直很忙,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您,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去好好陪陪您。”说话间穆小西伸手揪下一片碧绿碧绿的叶子在指间搓了又搓。
“年轻人不要太拼了,工作总是做不完的嘛。”于欢明知道她是在这边照顾季远可她却偏往工作上说。
“我,我还没上班,是季远哥住院了,我在照顾他。”穆小西跟于欢在陆家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感情很好,尤其是后来老太太搬出来以后,穆小西总会时不时的来看她,所以有些事她也不想瞒着她。
“季远受伤了,你在照顾他?小西,告诉干妈,你们,你们是在谈恋爱么?”站在窗边的于欢看不见儿子的身影了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没有,季远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所以我有义务有责任陪着他,照顾他。”
很明显,电话这边的于欢笑了:“小西啊,你仔细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自已一直不知道其实你很爱季远?”
穆小西看着夕阳下季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后回道:“不是的,我们关系走的近是因为我当他是亲哥哥,而他这么多年对我也真的很不错。”
“小西啊,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像季远那么合适、那么优秀的男孩子毕竟不多,要是错过了真的挺可惜的。”
“嗯,我知道,谢谢干妈。”穆小西听明白了,于欢是故意把他们俩往一起拴。以前跟陆震霆一起去看她,老太太虽然没明确当着两个人的面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每一次都用话敲打她——陆震霆是她的大哥,跟亲哥一样的大哥。
最离谱的一次是老太太居然要把她一个好姐妹的儿子介绍给自已,幸好陆震霆当场帮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