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走了过来。
傅雪花虽然在江娘子身侧,他的视线是落在杜丽莲身上的。
希望来得及!
刚刚她用《江南采莲诗》拔得头筹,接下来,她会做一首诗《采莲曲》就是这首诗,叫傅雪花的眼神从此在她身上不可自拔,杜丽莲要他做什么,他都是唯她命是从。
“这莲池里景色好,不如就在这里作诗?我来做一首《采莲曲》。谁来做一幅画应景呢?”杜丽莲的眸光在人群里扫视,似乎是在犹豫选谁。
依照傅安和的性子,我会跟前世一样被推出去作画应景,作画是需要时间的,杜丽莲打得好主意。
看傅安和要开口,我伸脚踩在她的脚背上:“不如我就毛遂自荐地应和杜小娘子一首采莲曲好了,杜小娘子,意下如何?”
人群里当众有人叫了好。
傅安和被我踩住了脚背,她瞪了我两眼:“念诗也行,不然我就叫人搬来画具,叫你作画。”
我的画是不错的,也架不住没人看啊,上辈子杜丽莲把人引走了:“杜小娘子还没答应呢!”
杜丽莲显然没想到我会主动站出来,她望着我,笑容深深不达眼底,显然是认为自己稳赢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6.
杜知府的女儿再有才气,别人肯给颜面叫一声杜小姐,我偏不给,这附和我的身份,我微微颔首,示意杜丽莲先请。
杜丽莲朝着莲池走了几步,超出众人三两步,她拿着团扇遮住脸,似乎在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莲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傅雪花的眼里闪亮,目光里全是杜丽莲,只不过还算是知道克制。
一片叫好声,这群人把杜丽莲捧得如此高,不知道等会儿会是什么表情。
我收回目光,缓缓走上前,与杜丽莲并肩:“怪不得杜小娘子喜欢站在高处,高处里的风景果然不一样。”
我轻轻踩住了她曳地的裙摆。
杜丽莲笑得浅笑淡然,却是掩不住眼里的一丝愕然:“梁小姐,你似乎有把握能胜我?”她咬了咬唇:“要不要加一点彩头?”
“彩头就算了,免得别人说我拿身份压你。我要念诗了,”杜丽莲拉着我说话,分明就是想打着分我心的主意:“一样芙蕖镜光里,攀红采绿日益晚,荷叶经霜缺旧圆,陈橹破浪客新颜。”
不同于之前的叫好声,四周一片静寂,傅安和听完,直接问傅雪花:“哥,昭昭的诗不如杜丽莲的?”
傅雪花的神色微僵,倒是一边的江娘子出声道:“杜小姐的诗画面感十足,昭昭的诗有意境有气势。”
“就是说昭昭的诗比她杜丽莲的好了?”傅安和高兴极了:“我看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静静地望着杜丽莲,她的脸上有惊愕,有不可置信:“这诗,怎么有点耳熟?难道你也是穿越的?”
我笑而不语。
杜丽莲越说越激动:“你肯定是抄的,各位,她是抄的诗。”
“我念诗的时候,有用什么东西挡脸了吗?”我不知道刚刚杜丽莲拔得头筹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但是我知道她上辈子念诗就有一个小动作,总喜欢上前几步,泯然于外,团扇半遮面。
杜丽莲似乎是被我说到了痛脚,记得要去人群里找人出来:“各位,梁小姐念的诗你们也耳熟对不对?”
她的动作太急,整个人不雅地飞了出去。
用不着我锦上添花了,我迅速收回了脚。
众目睽睽之下,杜丽莲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她手里的团扇掉了出去,从袖口里飞出几张纸卷儿。
一个官家小姐弯腰捡起了团扇跟纸卷。
杜丽莲慌得要爬起来,却因为长裙,半天爬不起来。
那官家小姐先是亮出了团扇,后面又展开了纸卷:“呀,小抄!这个莲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这是提前写好的啊!”
傅雪花眼中的惊艳,钟情,变成了失望,他喜欢有才情的女子,杜丽莲有美貌,有才情,正是他心中所好。
那些被杜丽莲来不及藏起来的纸卷,被旁的人捡了起来,把上面写的诗,一一念了出来:“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啊!”
“啧!就这,还想来京城跟昭昭抢才女身份?哥哥,嫂嫂,我说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叫你们别请,别请。”傅安和嫌弃地看了一眼狼狈的杜丽莲。
“郡主,你好歹是东道主,还不快叫丫头把杜小娘子扶起来?”我往旁边站了一步,抛开自己的嫌疑。
之前我是想暗暗出脚辅助她一把的,孰料杜丽莲自己沉不住气:“傅世子,世子夫人,别看热闹了,赶紧扶人一把?”
7.
当即有两个小丫头上前把杜丽莲扶了起来,她摔得狠了,衣衫多处都破了,头上的金簪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有人好心地把不知道被谁踩扁了的金簪寻回来,杜丽莲云鬓散乱,她满脸怨气地望着我:“梁小姐,念诗不是我的专长,改日我会在琴技一道上向你讨教。”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没忽视她临走之前看我的那一眼怨毒,杜丽莲还是上辈子的那个杜丽莲,可我不是啊,我活的年头比她可多极了。
不知道我把杜丽莲踢出去,傅雪花还会不会对一个假才女情根深种?
杜丽莲走了,这诗会我也没参加的必要了,带了小微,小翠离开了。
快到梁府的时候,我被杜丽莲拦住了去路,她凑近我,审视地望着我:“梁昭昭,你也是穿越来的吧?告诉你,你是穿书了,我是穿书女主,我知道所有的走向,你跟我作对,是没好下场的!”
“杜小娘子,我不懂你说的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府了。”我朝杜丽莲微微一笑,径直地走了。
“梁昭昭,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你是穿越的,你……”
我叫家丁关上了大门,把杜丽莲的叫嚣关在外面,这傻姑娘这么大呼小叫的,就不怕被当成妖孽抓起来烧死?
我懒得理她,我要准备中秋的诗会。
据说杜丽莲召集了几个官家小姐跟贵公子,眼巴巴地急于洗白自己,当众念了好几首他们没听过的诗,这才堪堪稳住了她的声名。
这样的八卦,傅安和没来找我叙说,傅雪花带着江娘子去安国寺还愿,她也一起去了。
八月底,我等到了金瑶芳的消息,她说给我做了一大坛的桂花酱,还有几坛桂花酒,已经随她一起到了京城,过几日等金府安顿好了,自然来拜望我。
真好,这一次金瑶芳没有在那个地方遇到山匪,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可见上一辈子她的厄运全部是拜托杜丽莲所致。
我在府里专心用功,杜丽莲的名字时不时地传入我的耳中,小抄一事的影响似乎已经过去了,她依旧成了被四方欢迎的才女。
小微跟小翠经常跟后门的婆子聊天,我连杜丽莲去了谁家,吃了什么席面等知道得清清楚楚。
小微挺能干的,可惜了。
杜丽莲在京城里开了两家铺子,一家首饰铺子,一家样式稀罕的点心铺子。听说生意非常火爆,日进斗金。
“昭昭,你看我给你打的小柿子,小石榴,”姚忠捧了一匣子的金银果子,兴冲冲地来找我,他穿着一身骑服,马鞭挂在腰后,额头上微微见汗,一进来,便自顾自地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
“这几日都没见你们,你们都在忙什么?”我有些怕听到崔冰,傅雪花,姚忠等人与杜丽莲来往过密。
姚忠被我一问,有些愣怔:“骑马,练武,我还能做什么?崔冰那小子哄了他姐姐带着他一起去了安国寺。”
我不禁讶然:“他们还在安国寺没有回来?”
“江娘子在寺里查出了有身孕,正源大哥打算多在寺里听听佛经,给胎儿祈福。”姚忠把匣子往我面前推了推,给我看匣子里精致的小玩意。
这一匣子的东西,上一辈子没有!
江娘子的身孕也不是在安国寺里传出来的,事件的发展痕迹已经与上辈子迥然有了变化,看来我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我的目光望向了桌上的东西,伸手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七钱的银柿子,入手就在小柿子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记号——通宝钱庄?
8.
我想起来了,杜丽莲正是通宝钱庄的股东之一,我的心一沉,问道:“你问钱庄借钱了?”
“我又不缺钱,为何要借钱?我倒是在钱庄入了一份股,”姚忠一脸的喜滋滋:“连崔冰他们几个都入了。来年肯定分不少红利!”
我简直要气笑了,来年分红?来年受的是圣上的株连治罪吧,“你们几个就惦记这个蝇头小利,就把气节忘了?你们几个平时都是靠府里的,身上哪里有什么钱能入股?”
姚忠没听出我的不悦,他学了钱庄掌柜的话给我分析:“我们几个的身份,就是钱庄的依靠,董掌柜的象征性地收了我们一点钱入股,实际上——”
“姚忠,你想想,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有投入就能有收获的?那董掌柜凭什么给你们如此的好处?”我把小柿子放下,严肃地望着姚忠。
姚忠虽然是武将,有时耿直得叫人郁闷,但是他不傻,听我如是说,他收起了漫不经心:“昭昭是觉得这个入股有问题?还是这个钱庄有问题?”
我问他:“如果这个通宝钱庄因为参与谋逆被抄, 结果抄出了你们几个人的入股书,会不会被人认为谋逆是你们资助的?”
姚忠满脸骇然,随后试图自辩:“或许是昭昭你想多了吧?”
“中秋诗会,你这次别又想拿剑舞糊弄皇后娘娘了,”我直接转移了话题,给姚忠说没用,那些入股书,我得自己出手拿回来。
“那我这次就打一套拳好了,我的拳法练得不错。”姚忠说着就挽起了袖子:“我先走一遍给你看看!”
于是,姚忠在我的院子里开始打拳,我只能抱着匣子躲远些。
小微跟小翠回来,看到我避之不及的样子,两个丫头乐不可支,小微壮着胆子:“姚小将军,好不容易才来我们府上一回,就为了打拳给我们姑娘看?”
姚忠走了一趟拳,脸上有些发红:“自、自然不是的,你们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我先走了。”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走了,就这走路的速度,我很怀疑宁州河畔那个弹琴的莲儿就是抱着琴追,可能都追不上他。
我精心准备了几首诗,准备在中秋诗会上献给皇后娘娘。
上辈子小微就把我准备的诗抄给了杜丽莲,杜丽莲比我先表演,她念出了我的诗,我失去了先机,后来我演奏自己最拿手的古琴时,频频失手。
中秋诗会,收到宫里邀约的各家公子小姐,都是要献上节目的。杜丽莲有妙曲娘子的盛名,加上翼王的推荐,她也来到了宫里。
这一次,她穿了一身并不算招摇的月白色衣裙,进宫行礼的时候,她故意站在了我的后面:“梁小姐,听说这次诗会上的头筹,可以向皇后娘娘提出一个要求呢,你也想要这个奖励吧?可惜你争不过我的。”
9.
翼王坐在皇后娘娘身边,跟她一起点评着每个节目的优劣,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距离我不远的杜丽莲身上,或许真的是她自己说的主角的光环,几乎所有参加诗会的人似乎都在注意声名鹊起的妙曲娘子。
“昭昭,你看,崔冰那个混蛋也在看杜丽莲,”傅安和拿起手边的果子砸我,崔冰注意杜丽莲,打翻了她的醋坛子。
在场哪个不看杜丽莲呢?
连皇后娘娘也频频看过来:“安和,你跟昭昭咬耳朵在说什么呢!”
傅安和冷不防被点了名,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嫉妒崔冰多看了杜丽莲两眼,上前行礼说道:“臣女跟昭昭在对赌妙曲娘子等会儿是献曲,还是献诗。”
翼王适时说道:“母后,儿臣听说妙曲娘子不仅琴技高超,连诗也做得好。”
这是忘记了之前的小抄事件了?
我掩去眉眼里的嘲弄,不去看上前盈盈一拜的杜丽莲,杜丽莲的声音娇柔:“民女斗胆先献上诗一首,《咏玉竹》玉竹临风盛夏池,娇荷为伴共吟诗。清波笑指花间蝶,呼尔前来舞几支?”
皇后娘娘听完当即就变了脸色,皇后的名字葳蕤有玉竹的意思,这是昔日皇上与她你侬我侬时的戏词,玉竹两个字在宫中都是禁词。
翼王着急地道:“还不跪下跟母后请罪?看你念的什么?赶紧重新念一首。”
如果杜丽莲自己没做其他的准备,下一首还是《咏玉竹》,为了她今日的表现,我可是足足备了四首玉竹诗。
杜丽莲刚刚念了个题目,翼王赶紧打断了她:“大胆,皇后的名讳,也是你一再念之于口的?你还是弹琴吧!”
杜丽莲意识到了自己被坑了,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现在她说出诗的来历是万万不能,不说,这皇后一怒,她也承担不起,她当即上前跪下:“民女粗鄙,不知道宫中避忌,希望娘娘给民女一个机会向娘娘献上琴曲一首。”
连听两首《咏玉竹》皇后娘娘还想听琴就怪了,她脸色微沉:“罢了,果然是小门户来的女子,不知礼数,下一个轮到谁了?”
翼王想给杜丽莲争取机会,皇后娘娘始终没有松口,杜丽莲换到了我身后坐下:“梁小姐,我小看了你,你可敢在皇后娘娘面前与我一比琴技?”
我笑容淡淡:“杜小娘子,从你的《春江水》出名开始,我可是从未瞧轻你一丝一毫,并不以为你父亲官阶低而轻视你,现在娘娘恼了你,我也不想上前自找没趣。”
10.
中秋诗会以杜丽莲灰头土脸离开为结束,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她离开时,翼王也一起不见了。
“昭昭,这下妙曲娘子再蹦不起来了吧?”傅安和开心地问我。
“未必!”我给她泼了瓢冷水,杜丽莲攀上了过硬的后台,只要皇后娘娘没有当场打死她,她就死不了。
杜丽莲心心念念还要在琴技上压我一头呢。
我从不争这种虚名。
“你赶紧回家好好待嫁吧,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管着崔冰,看他还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把她送上傅家的马车,看着她离去。
姚忠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呲牙咧嘴朝我一笑:“躲过去了,没上去打拳!”
这个憨货,还惦记着在诗会上打拳哪?
我无语地望着他:“我怎么感觉你甚是惋惜?”
“没有,没有!”姚忠连连否定,他跟在我的马车旁,一直送我到梁府大门口:“你两个丫头怎么一个都不在?太不称职了。”
“不是有你吗?”我掀起帘子,无语地瞥了姚忠一眼:“好了,就送到这里吧,难不成你还想跟我进去?”
姚忠的脚步立刻顿住,他的脸上讪讪的。
这憨货跟得太紧了,我返回时特意支开两个丫鬟反而便宜了他,回到府里,我换了一身夜行衣,翻墙出府。
我来到一处小院的后墙处,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
这里就是通宝钱庄最核心的枢纽所在,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我等里面的算盘声停下,有人的脚步声从前门离开后,翻了进去。
在不久之后,会有一次规模很大的水患,杜丽莲跟翼王用通宝钱庄敛来的财富开设粥棚,很是得了不少民心。
小院里已经没人了,我在屋里找到藏在暗处的账册,银票以及厚厚一摞入股书,悄然离开。
回到梁府,小微没有出现,只有小翠守在门口,她从我身上接过包袱:“姑娘,奴婢已经把该料理的料理得干干净净,该死的贱婢,今晚还去跟旁人见了面,真当奴婢是死的不成?”
“可惜了,我真的挺喜欢她磨的墨。”我并没有多少惋惜,背主的丫头死不足惜。况且上辈子她背叛了我不止一次。
“奴婢磨得也不错!”小翠低眉顺眼地站在我身边。
“惩恶扬善的手,用来磨墨,亏了!”我望着小翠掌上的薄茧:“今后你还可以继续行走江湖。”
“姑娘身边没人,奴婢不走了。”小翠替我掌上了灯。
小翠也不是上辈子的小翠,我特意在杜丽莲的面前,带着小翠亮过两次相,那自称是穿书女主的女子,根本没认出来此小翠,非彼小翠。
“今夜你去看她了?”我问的是本该是小翠的姑娘,这一辈子我没有买下她,只是替她出钱治好了父兄的病。
她上辈子因为我误喝了翼王备下的酒,替我而死,这一辈子我给她一生顺遂。
小翠轻声答道:“她的父兄给她订了一桩还算不错的婚事,她还惦念姑娘的恩情,奴婢替姑娘给她添了妆,她给姑娘绣了各色的帕子,奴婢看了,都是她亲手织的细罗。”
说着,她取出了一叠罗帕。
11.
“她有心了。”那些帕子,我只怕会一个也舍不得用,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图案,针脚,无一不叫我想起她临死时瞪大杏圆眼睛,口鼻溢血地叫我快走的画面。
通宝钱庄丢了这许多东西,我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妙曲娘子说是要闭关练琴,暂不见人。
在瑶芳的桂花酒起坛时,淅沥沥的秋雨连绵不绝,我记忆里的水患果然爆发,灾民为了避灾北上。
闭关许久的妙曲娘子突然拿出杜家所有资产,在城东墙外设了三座粥棚。
翼王也不顾天家贵胄身份,亲自放下身段施粥。
正待嫁的傅安和拉着金瑶芳一起来到我的闺房:“昭昭,我们几个人商量过了,要联合开一座粥棚,不叫杜丽莲那蹄子专美于前。”
“你也想去翼王面前跟杜丽莲争宠?”我反问她们,她们的婚期也相继将近,瑶芳稍微晚些。
傅安和倒是没听出我在说什么。
金瑶芳倏地红了脸:“谁要跟那蹄子争宠?我们是想压下她的风头去,一个知府家的姑娘,在京城左右横跳,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从小门小户来的。”
“昭昭,你就说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开粥棚?”傅安和看似柔和,急吼吼的性子跟她的外形实在违和。亏得崔冰不知道怎么能忍得了她?
我拿起一张纸,放在她们面前:“你们可知道一座粥棚一日要给多少人施粥?要水几何?米几何?要几口锅熬粥,几个人施粥?你们可知灾民几何?”
我连番的问题,把二人问得哑口无言,金瑶芳捏着袖子巴巴地望着我:“如今灾民全部北上往京城来?我们真不做些什么?”
我又问了一句:“粥也分稠粥,薄粥,稀粥,你知道一天需要银钱又是几何?”
傅安和哑口无言,她继而央求我:“昭昭,你肯定是有办法的对吧?”
“我这有一份名单,你们带着他们先开一个诗会,棋会,马球会什么都好,叫他们拿出银钱跟米来,同时你们要记下每人出多少银钱,米粮,实在没钱的,叫他们出人,粥棚也是需要维持秩序的。”我把那张纸递给了金瑶芳,她比傅安和稳重得多,交给她比较合适。
“我就知道昭昭不会坐视不管,叫我也瞧瞧。”傅安和伸长了脖子,凑到金瑶芳身后,跟她一起看名单。
金瑶芳问道:“昭昭,你这是第一步吧?”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步就是选择合适的地方建粥棚,既然翼王跟杜丽莲已经选在了城东,我们也选在那里。”
“第三步,就是开设粥棚的时间。”
我沉吟一番,说道:“就是诗会吧,募集三日,宫里头也是可以募集的,公主,皇子,后妃,没钱就出米粮,三日诗会之后,我们开粥棚。”
不足的钱粮,我会补上。
这话我没说。
翼王跟杜丽莲忙活了半天,我给顺手牵羊,不得取之于翼王,还之于民?
12.
以傅安和牵头募集钱粮开办粥棚而举行诗会,这丫头撒泼打滚求到了圣上的面前,她是郡主,要嫁的也是皇后的侄儿,有这一出,崔家也能在圣上面前刷一波好感。
将来翼王事败,崔家跟傅家也不会因为此事被牵连太多。
至于为什么诗会举办三日,是因为我知道杜家的钱财支持不了源源赶来的灾民吃粥。
起先是可以立筷子的稠粥,第二日就成了薄粥,虽然稀了些,好歹能填点肚子,再后来,杜丽莲拿不出银钱买米,粥已经清得可以照见人影。
民声载道,有人在粥棚前砸了碗,翼王也不出面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上辈子翼王借由在灾民里的声望,以及暗地里的筹备,一举上位,春秋鼎盛的圣上自此幽居深宫说是做了逍遥的太上皇,不忍对兄弟下手的南王自请封王离京,翼王哪里会放过他?
一杯鸩酒送南王归了西。
当初助翼王上位的人,几乎被他剪除了个干净。
朝廷里忠于圣上的老臣,被杀的杀,贬的贬,整个京城乌烟瘴气,没几年,周边封王起事,异族扰边,战事纷起。
这一辈子,翼王别想上位。
通宝钱庄那些失踪的账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圣上的案头,一封密信内附了翼王府里的密道地图和一份名单送到了他手里。
在翼王上殿奏请开启国库赈灾时,圣上丢出了一个包裹丢在翼王面前:“你看看,可识得此物?”
包袱里露出明黄的一角,咕噜噜地滚出了一枚金黄大印。
翼王胆战心惊地说不知道。
随着几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押出来,跪在大殿上,翼王瘫软了下来,一脸灰败。
我父亲回府之后,也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圣上慈心仁厚,乃是千古仁君。”
圣上有多仁卓,我不知道,城东开粥棚忙得很,钱粮要从我这边出,我倒是抽空去见了在吏部大牢里的杜丽莲。
她的样子比在傅家诗会上还要狼狈。
看到我,疯了似的冲过来对着衙役大吼:“她是妖女,她是妖怪,快烧死她!”
衙役提醒我:“郡主娘娘小心这疯婆子凶得很。”
“无妨,我也知道在她临行之前,送她一程,”我叫衙役退下,留我跟杜丽莲两个人,隔着牢笼相见:“妙曲娘子,你我相识一场,我特意来为你送行!”
杜丽莲见她的吼叫对我毫无影响,红着眼珠死死盯着我:“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你抢了我的主角光环对不对?”
13.
是不是重生的,这是我的秘密,我平静地望着她:“人呢,如果不安分守己,就要接受不对等的报应,你妄求的更多,要用来交换的也更多。我没抢你什么,甚至我还保下你的爹娘。”
我从头至尾,不提一句重生,不提穿越,甚至不提杜丽莲参与的一切事务,叫杜丽莲更加疯狂。
“你肯定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皇子登上了大位?肯定不是南王,他性子懦弱,根本不是做皇帝的好人选。”
“住口,圣上春秋鼎盛,哪里能容你一个死囚置喙?午时处斩对你来说真是太利索了,你犯如此大逆不道之罪,理应千刀万剐。”我厉声呵斥她:“本想叫你死个明白,你如今做个糊涂鬼,还是挺好的。”
我转身就走。
大牢之外,姚忠,崔冰和傅雪花都在,看到我出来,傅雪花道:“一个罪犯处斩,你为何要我们来观刑?”
“一个该死的人,午时处斩,你们想要观刑便去,我回府了。”傅雪花这一辈子没有对妙曲娘子情根深种,自从知道她是个会用小抄的,他对所谓异军突起的才女便死了心,傅安和告诉我,她哥哥每日里陪着她嫂嫂,两个人浓情蜜意胜似新婚。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要处斩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姚忠丢下他们,追上我:“昭昭,你要去城东施粥?现在灾民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水患已经退了些,有些灾民已经逐渐返乡。不知道是哪个富人匿名地捐了一笔钱粮,开办了不少粥棚。”
他口中那个“富人”我则轻轻一笑:“你不想去送送宁州河边弹琴的莲儿吗?这可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姚忠的面皮大囧:“那疯婆娘给我说了几遍,怎么你也说啊?我哪里知道她什么莲儿,什么果儿的。那日我奉旨办事,顺路接你回京,哪里顾得上旁的?”
“要我送她作甚?我连她是圆的扁的都没仔细看过!我马上要娶妻的人,看她不嫌晦气吗?”
他口中吞吞吐吐,小声问了句:“昭昭,你怎知那钱庄有异?”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一个新开的钱庄拼命交好你们这些贵胄,本身就透着不寻常,”我说道。
姚忠咧嘴,憨笑:“昭昭说的是,以后娘子要多多指教为夫!”
这憨货,在大街上也敢胡说?我瞪了他一眼,带着小翠快步走了,两辈子都嫁他,只不过这次解了上辈子的惑,杜丽莲是有心想勾搭姚忠这憨人的,奈何他憨得太过,水火不侵,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