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曹操看来,自己对刘备布下的杀局无懈可击。
所以,即便董昭不自作主张、包围卫将军府、控制住人质,曹操也不会主动派人盯住刘备的家眷。
但董昭既然已经自作主张、为曹老板做了这一步,那么曹老板最多训斥董昭多管闲事,却不可能再强制命令董昭撤掉部曲。
毕竟,多上一道保险,对曹操来说没有坏处。
而且,如此一来,曹操会明显看到董昭的忠诚度。
更何况,左将军府中究竟有谁,呵呵,董昭最为清楚!
也因此,刘封、简雍二人,便万万不可再现身于许都。
这便为荀彧下一步计划,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那么问题来了……
荀彧的第二步计划是什么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逆向思维!
荀彧准备主动与曹操商议,如何应对袁绍即将到来的全面宣战!
以曹操那同为准超一流谋士的智力,其人不难看出,袁绍已经准备对自己动手。
那么荀彧何不化被动为主动,主动与曹操商议此事、以未雨绸缪?
这便是荀彧提出四胜四败之论的前提。
归根结底,此时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曹操远不是袁绍的对手。
所以,荀彧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都需要曹操提振起士气,与袁绍对抗到底。
没错,四胜四败之论,就是荀彧给曹操打鸡血用的激励言论。
即从“度、谋、武、德”四方面,论证曹操优于袁绍。
所以,曹操必胜、而袁绍必败。
考虑到郭嘉也曾提出“十胜十败论”,其立论根基与荀彧相同,可见这种自我激励的“打鸡血”行为,在曹营内部非止一例。
有鉴于此,后世之人往往会认为“四胜论”、“十胜论”代表着历史大势,甚至因此而钦佩荀彧等人的高瞻远瞩……
但实际上却不然。
“四胜论”也好,“十胜十败论”也罢。
它们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纯纯是因为曹操是官渡之战的胜利者,所以曹营方面的言论才能得以保留。
从各种史料记载看,沮授、田丰、许攸、审配、逄纪等人的才华并不在荀彧、郭嘉之下。
他们彼时也必然为袁绍提出过许多精辟的战略见解。
只不过由于袁绍最终失败,其谋主的言论便无法得到广泛宣传,最终归于散佚。
一言蔽之,这就是以成败论英雄,以结果倒推过程,属于典型的“归因效应”。
其实,从客观情况来分析,无论是荀彧提出的“四胜”还是郭嘉提出的“十胜”,与真实情况均相去甚远。
四胜论是从“度、谋、武、德”四方面展开论述;
十胜论则是从“道、义、治、度、谋、德、仁、明、文、武”十方面展开论述;
呵呵,若当真仔细查阅史料、而不是如小学生一般只看标题的话……
根据史料的相关记载及诸多旁证可知,无论是荀彧提出的“四胜”,还是郭嘉提出的“十胜”,其实都不符合实际情况,甚至可以说,与真实情况南辕北辙。
此处不再赘述,详见作者的话。
一言蔽之,荀彧打算以“四胜”为曹操灌鸡汤,顺便向曹操提出:
主动劝降张绣!
“主动劝降张绣”才是荀彧真正的第二步计划。
这也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一种做法。
你贾诩患得患失、投鼠忌器、打算苟到最后?
好,那我荀彧主动找上门、迫使你做出决定。
山不过来,我们走过去!
那么问题又来了:
何人出使南阳郡宛城最为合适?
答案当然是钟繇。
但钟繇如今身为“关中都督”,不可擅离岗位,否则本就如一团乱麻的、关中大小十几个诸侯,不乱起来才怪?
注意:曹操彻底收回关中三辅,那是建安十六年(211年)潼关之战后的事情。
如今的关中八百里秦川,怎一个乱字了得!
而出使南阳郡宛城的使者,除钟繇之外,唯一最合适人选,正是董昭。
因为,当年在关中策划汉帝刘协东归者,主谋正是钟繇和董昭二人。
更何况,因曹操、张绣之间有深仇,所以这是一份险职。
而曹操非常乐意遣董昭,干这种极易送命之事。
如此一来,董昭出使之时,便可顺理成章地偷偷带走刘封、简雍二人。
当然了,“贾诩家眷在段煨之手”这件事,荀彧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曹操的。
所以,荀彧计划使董昭与段煨提前沟通好,在董昭出使之时,段煨“极为恰好”地……
携“家眷”出城游山玩水!
至于董昭准备如何向曹操交差……
对不起,荀彧根本就没考虑过,让董昭返回许都。
一言蔽之,荀彧的意图非常简单:
贾文和,我大大方方地将你家眷归还于你,同时将董昭、刘备幼子一并交给你保护。
你准备如何选择……好自为之!
只要董昭携贾诩家眷、刘封、简雍一同赶到宛城,那么主动权,从此便不在曹操手中。
此计唯一的缺点,便是谁都保不住糜夫人,以及刘备的那几个女儿。
就连荀彧都做不到。
除非曹老板突然变成一个大善人、主动放了那些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咱们是合乎逻辑的历史小说,而不是短剧平台上的那些……不能带脑子看的内容。
荀彧的第三步计划,便与刘封无关了。
荀彧计划催促钟繇,在关中为曹操筹措战马,并建议曹操将主战场放在易守难攻的官渡,逐渐引诱袁绍进入此地展开对决、并消耗袁绍实力。
在荀彧看来,惟有袁绍,才是曹操,不,准确来说是汉室的大敌。
要知道,袁绍另立天子的念头,始终没有打消。
刘备奉汉帝刘协的衣带诏;
而张绣一心自保、野心不足,都不是汉室敌人。
因此,荀彧希望曹操能够专心对付袁绍这个大敌,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
与刘封的风格一样,荀彧所谋划之计皆是阳谋,迫使被谋划对象,做出最优决定的阳谋。
董昭的讲述虽然简单,但刘封很快便摸清了荀彧的全盘计划。
然后……
刘封耐心地为简雍讲解了一番。
简雍听罢刘封的讲述,方才恍然大悟。
刘封叹道:“叔父大人,许都并非你我施展计谋之舞台,但出城之后,便需叔父大人尽展所能,助某等顺利抵达宛城。”
在刘封启发之下,简雍确实已经开了窍。
于是其人举一反三道。
“君子,纵然某等抵达宛城,恐怕亦要与贾文和斗智斗勇一番。”
刘封哈哈一笑。
“叔父大人果然聪慧!彼时亦需叔父大人说服贾文和。”
简雍闻言,苦笑不已。
“君子,贾文和何等人物?简某恐不是其人对手。”
简雍还挺有自知之明。
贾诩也是妥妥的超一流谋士,水平甚至还在如今的刘封之上。
别说是简雍,就算是董昭,以及今年年初刚刚挂掉的陈宫,都不是贾诩的对手。
然而……
刘封笑道:“叔父大人勿要忘记,叔父背后有小子,又有董公仁相助,合三人之力,未必便说服不得贾文和。”
刘封的潜台词大抵是这样的:有我和董昭对付贾诩便已足够,叔父大人您尽情表演“癫狂时刻”便是。
这种话,刘封当然不能明说……
太伤“癫狂军师”的心了。
虽然,他们二人已渐渐有成为(刘)封、癫(狂军师)组合的趋势。
确实,简雍固然离不开刘封出谋划策,但刘封这个孩子也更需要简雍这个代言人。
这对“疯癫组合”,即将成型。
【作者题外话】:……我是疯癫成型的分割线……
《荀彧传》记载了四胜论,《郭嘉传》注引的《傅子》则记载了十胜论。
概而论之,四胜论是从“度、谋、武、德”四方面展开论述,十胜论则是从“道、义、治、度、谋、德、仁、明、文、武”十方面展开论述。
比对《荀彧传》与《傅子》,可知郭嘉的立论与荀彧几乎完全一致,连措辞也高度相似。
(袁)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曹)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魏书荀彧传》
(袁)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曹)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傅子》
《傅子》的作者是傅玄,他与《魏书》作者王沈、《魏志》作者陈寿处在同一时代,可知“四胜”与“十胜”的基础史源应该相同。
《荀彧传》称此言论的主要作用是激励曹操,达到“强弱易势”之目的;《傅子》也明确表示,郭嘉献策的背景是“曹操欲讨袁绍而力不敌”。
(袁)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荀)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魏书荀彧传》
太祖谓(郭)嘉曰:“本初拥冀州之众,青、并从之,地广兵强,而数为不逊。吾欲讨之,力不敌,如何?”--《傅子》
可见“胜论”的本质是一种精神鸦片,主要起自我安慰的作用。
至于这种安慰剂式的言论,最初的提出者究竟是荀彧还是郭嘉,则难以定论。不过按郭嘉与荀彧同为颍川出身的背景来看,这份言论的原始底稿很有可能是颍川集团共同拟定的。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也。--《魏书荀彧传》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也。--《魏书郭嘉传》
按人际关系来看,郭嘉是由荀彧引荐,存在裙带勾连。按职能分工来看,荀彧担任尚书令,留镇后方;郭嘉是随军谋主,常在前线。
先是,(荀)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志才卒,又进郭嘉。--《魏书荀彧传》
(荀)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魏书荀彧传》
(郭嘉)从破袁绍,绍死,又从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魏书郭嘉传》
照此论之,“胜论”很有可能是颍川集团的共同意见,只不过在不同场合下由不同的人物负责陈述进谏,因此出现了“四胜”、“十胜”等不同版本。
在“四胜论”中,荀彧从“度、谋、武、德”四方面展开陈述,力图贬低袁绍,抬高曹操,达到激励士气的目的。
鉴于历史的后续发展,确实很容易令人误以为荀彧有“未卜先知”之能,甚至因此神化历史人物。
然而从史料的相关记载及诸多旁证中,却可以发现荀彧提出的“四胜”并不符合实际情况,甚至与真实情况南辕北辙。
详情后文自有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