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子,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同意了,要知道那可是四品武将衔,你应该很清楚对于中低阶军职而言,正五品是一个坎,迈过去了前途一片光明,迈不过去可能一生就止步于此,你将他们先调到我左鸑鷟卫,等到他们再回到十二正军之时,说不定可以直接出任一军主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前程。”顾怀义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二叔,你认为他们在此战之后,还会是如今的军职吗?”陆缺有些无奈的说道“在长青军,我最熟悉,也最信任的就是他们三人,只有他们三人领军在南疆边郡,迁民之事我才能真正放心。”
“那好吧。”顾怀义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陆缺在军中根基尚浅,长公主虞初晴和威国公陆淳在军中的威名,不等于就是陆缺的,军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血性男儿,但往往这样的人也是最藐视权威的存在。没有超人的才能和过人的军功,是绝对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的。
如果不是长青军重编是由陆淳经手,陆缺在长青军副帅的位置上也坐了大半年的时间,现在长青军的军师又是当年跟随陆淳和虞初晴二人征战的寒门英杰莫应星,以陆缺现在的年龄想要将长青军指挥的如有臂使,还真需要花费一番手段。
顾怀义想了想又开口说道“那端木野和林青羽二人呢?这两人你派给我一个总没有问题吧。以他们现在的官阶,我虽然不能直接给他们正四品军职,但是独领一营的校尉还是没有问题的。”
陆缺摇了摇头说道“二叔,端木和青羽还是凤鸣学子,此战之后他们还是要回到学宫的,再说现在他们身上已经有东宫侍读的职位,对于现阶段的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将他们调入左鸑鷟卫,对他们而言是祸非福。”
陆缺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之前将各大学宫的精英学子调入外阁,虽然他并没有存其他心思,但在很多人看来他这就是在借着机会培植党羽,只不过现在这些人身上除了东宫侍读并没有失职官位,即便是叶知秋也不过是挂着陆缺亲兵营祭酒而已,那是陆缺的私军,算不上是朝廷正式官位,所以许多人才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
但如果端木野和林青羽调入左鸑鷟卫,哪怕只是担当校尉之职,那意义也都不一样了,那些人或许拿自己没办法,但对于出身寒门的端木野和林青羽,却不等于也没有办法,陆缺可不希望这两位好友在战后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下绊子,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那些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即便是他也是防不胜防。所以对于这些被他调过来的学宫学子,可以赋予他们职权,但却不能赋予他们职位。
就像这次要被他留在清泉城辅助柳不疑的言正,也只是在名义上做为柳不疑和长青三营之间的协调,但却不会有任何实职官位。而且对于这些学宫学子的封赏,只能在战后等皇帝下旨,而不是现在以战时的从权的名义,将他们调入军中实职。
“你是觉得我保护不了自己麾下的将士?”顾怀义出身定国顾家,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卫统领,自然明白陆缺的顾虑是什么,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这些学宫同窗,只有陛下下旨才是名正言顺。”说到这里陆缺看了顾怀义一眼又说道“顾二叔,如果左鸑鷟卫真的缺少年轻将才的话,我倒是有几个人选,如今云弦思、苏铎、木国让、石文先,以及浅雪兄长皆在南疆,他们都已经从学宫毕业,如果真想要人,不如从这五人中选一个?”
“那还是算了吧。”顾怀义很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五个人云弦思和苏铎都出自开国国公府邸,木国让和石文先是十大世家嫡子,而顾浅雪更是他们顾家承爵之人,他只想要几个根底清白的寒门英才,却不想将那些背后根基雄厚,自身关系也错综复杂的人带到左鸑鷟卫中,。
“你啊,你什么事都想的面面俱到,会很累的。”顾怀义看了陆缺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的说道。定国顾家和威国陆家本就关系很好,他们兄弟和威国公陆淳都是共过生死的袍泽兄弟,在加上陆缺和顾倾城又有婚约在身,顾怀义是真的将陆缺当做晚辈子侄看待,在他看来这个世间比陆缺思维还要缜密的人不多,但这也就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陆缺想得太多,活的也太累。
“二叔,无论这些人的出身如何,他们都是我调入外阁,也是因为我才随军南下的,我自然要对他们负责,我不觉得累。”陆缺淡淡的笑了笑,不管这些人日后会如何,但至少现在他们都是因为他来到南疆,参与这场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战事,他自然要为这些人考虑周全。
“不觉得累就好。”看着陆缺的样子,顾怀义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陆淳,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格魅力,当初才会有那么多勋贵、世家、寒门英杰加入新建的天火军,从而铸就了洪熙一朝战功最多,声名最盛的天火军团,虽然现在的天火军已经不是当年那支人才鼎盛的天火军,但世人提起天火军,想到的依旧是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北疆雄师。
顾怀义可以预见,只要陆缺统领长青军团,未来的长青军团,或许会成为另外一个天火军,甚至会更胜一筹,因为号称大乾第一军的长青军,其底蕴远不是天火军可比。在十二正军中,每一军都有一支名震世间的精锐,譬如凤翔军的凤翔云骑,疾风军的疾风轻骑,奔雷军的奔雷重骑,但唯有长青军,无论刀枪剑盾,还是弓弩骑兵,全部都由精锐老兵组成,每一营拉出去都是可以与其他军团精锐相提并论的精兵悍将。
“陆缺,我们真的要面对惜缘兽潮?”想了一会,顾怀义又开口问道。
“就现在而言,我有九成把握,在天星灭亡之时,惜缘兽潮会爆发。至于剩下的一成不确定因素,不是兽潮是否会爆发,而是南离王郦永先的行为,让我不确定兽潮的规模。”陆缺有些担心的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他一直没有真正想明白南离王郦永先把太子派到大乾的真正用意,而且自从两个月之前,南离方面对情况封锁的十分严密,无论军情司、外情司,还是皇家三卫,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这也恰恰说明了南离有问题。
这个从大离皇朝算起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国度,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而这件事必定与兽潮有关,只是因为情报太少,他无法分析出南离谋划的内容是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是将南离方向的疾风、虎啸两军收缩回宁安郡,却没有调回镇南关,或者调动至天星战场的真正原因。一个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敌人,一个在暗中筹谋的敌人,在陆缺看来比绝地兽潮还要危险。
“不确定兽潮的规模?你指的是什么?”顾怀义皱了皱眉,兽潮的规模本来就无从推测,没人知道会有多少兽群从惜缘泽中冲出来,但是陆缺故意这么说,肯定是意有所指。
“二叔,人族皇朝气运和绝地兽潮之间的关联,想必你也听说了,如果我之前的布置没有出现问题的话,在一个月之内天星不是投降,就是被凤翔、羽林两军攻破王都,从而从青木大陆除名,到时天星国运崩溃,惜缘泽的天地禁封大阵会受到影响,可是惜缘泽周边不仅仅有天星一国,还有位于西南的南离,已经位于北方的我们。大乾先不必说,可是南离呢?”陆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绝对不希望心中的猜测变为现实。
“我能听懂你说的话,但还是不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你担心南离的究竟是什么?”顾怀义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陆缺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向四周摆了摆手,让跟随自己和顾怀义的卫兵退远一些,才压低声音说道“二叔,南离即便不算上之前曾为青木大陆东方主人的大离皇朝,南离在南疆立国也有八百多年的时间,无论是国运的积累,还是对惜缘泽的影响,天星都不能和南离相比。我担心南离王郦永先会在天星灭亡之际自毁国运,到时南疆两国国运同时离散崩解,对天地禁封大阵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而从惜缘泽中冲出来的狂暴兽群,会因此成几何倍数倍增。”
“什么?”即便以顾怀义的心性修为,闻言也不由惊呼出声,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压低了声音“南离会自毁国运?郦永先真的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自古兽潮的行径就没有人可以预测,它可以向北,也可以向南,难道郦永先就不怕兽潮直扑西南,先灭了他南离?”
陆缺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二叔,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南离王郦永先显然就是不怕的,南离立国八百多年,加上之前的大离皇朝,共计一千三四百年的时间,南离王族对于青木大陆的秘密和对兽潮的了解,要远在我们之上,据我推测天地禁封大阵会受到国运影响,那么兽潮从惜缘泽冲出来之后,必定会沿着国运的强弱轨迹,向着国运最强的方向攻击,以往历史中发生的兽潮,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一旦兽潮爆发,首当其冲的不会是自毁国运的南离,而是我们大乾。”
“南离怎么敢如此丧心病狂,郦永先难道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吗?”顾怀义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了一团火,家国天下、社稷子民是顾氏一族所要守护的最重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谋划如此人神共愤的举措。顾怀义知道,这虽然陆缺只是猜测,但郦永先作为一个开启南离变法的狠人,这种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自然是不怕的,如果不这么做,在天星灭亡之后,独木难支的南离,灭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郦永先这是在为了存国孤注一掷,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趁着我们与天星大战收复失地,甚至可以牺牲太子来迷惑我们的视线,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为了存国难道就要让生灵涂炭吗?如此心性,如此作为,他郦永先就不配为王。”顾怀义有些气愤的说道。
陆缺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兽潮主力会北上攻打我们,南离此时肯定在宁安河南岸布置了重兵,少量兽群是无法威胁到南离菁华之地的,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我们是你死我活的敌国。”
“你居然为郦永先说话?”顾怀义闻言愣了愣神,随即看到陆缺脸上露出钦佩和感慨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古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郦永先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就真的诠释了这句话的意义,不愧是南离百年来最出色的雄主,如果不是去年你设计灭掉了狂狮军团,打破了南疆军力平衡,或许再过个十年时间,南离就真的会成为我们大乾的大敌,一个比北疆草原还要让人头痛的大敌。”
“如果郦永先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南离就没有机会了。他想要存国,但却无法存名,南离变法本就使国内暗流不断,再加上此次兽潮,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主君是一个狠辣到不择手段的人。只要我们能够度过兽潮之危,我会集中南疆兵力直接灭掉南离。”说到这里,陆缺身上升起一股摄人的气势。
如果郦永先真的这么做了,陆缺的确会钦佩他的心思决断,钦佩他为了社稷存亡赌上一切的行径,但这不等于陆缺会认可,兽潮乃是青木炎族大敌,郦永先已经犯了大忌,只要能度过兽潮,哪怕南疆军力被兽潮削弱,陆缺也会集结兵力将南离灭掉,没有人可以触碰人族最大的禁忌,而不付出代价,南离王郦永先自然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