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坠楼,蓝若渟丝毫无损,而萧寒彧,右脚踝骨骨折,右手臂原先的伤口再次撕裂,还伴随着肌腱拉伤,头部因在下落的过程中撞到了楼梯阶而伴随着轻微的脑震荡。
“真看不出来啊,你萧大少爷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陆安看着靠坐在床上裹得跟粽子似的萧寒彧,一抹抹笑容在他脸上不断加深,打趣地说道,“诶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会为渟丫头舍命了哈,从那么高的楼梯上坠下去,她竟然毫发无损,反而是你……”
“说完了没,说完了马上滚!”萧寒彧没好气地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抓着一个枕头便朝陆安那幸灾乐祸的脸上砸去,这家伙来了快一个小时了,一直在那儿喋喋不休。
陆安一偏头,身手敏捷地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然后抱在怀里继续不怕死地开口,“这个丫头呢,你要是对她付出一百份的真心,她肯定会回报给你两百份、三百份甚至更多。怎么样,要不要趁着你萧大少脑子有病、腿脚不便、行动迟缓的养病期间,去尝试一下。”
“你才脑子有病呢!”萧寒彧想继续抓枕头砸他,无奈其他枕头都被他靠在背后,只得开口回击到,“我们怎么相处是我们自己的事,哪儿轮的上你一个外人插手,你不是医生吗,还不回去救死扶伤,行医天下。”
“我这不正开导你吗!”陆安根本不理会他的发飙,“不过,雅心现在肯定很伤心,她就那么一个人跑出去了,很危险啊。”
“没事,谈芸昨天给我发信息说心儿住在她那里,有她开导她,我很放心。”萧寒彧淡淡地说道,还好谈芸回来得及时。
“她……回来了?”谈芸的名字瞬间吸引了陆安所有的注意力,这个名字,他念了五年,想了五年,可她却拒绝告诉他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她没告诉你吗?”听着陆安的问,萧寒彧有些惊讶,这丫头不会是悄声不响地回来就直接杀到他家,谁都没告诉吧。
陆安眸光黯淡,低着眸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诶,她这次回来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常住,但你可得抓点紧啊,她可说了,她回来是因为‘想家,想人’,要是这么好的机会你再不抓紧,我可就真的鄙视你了!”萧寒彧看得出陆安的失落,也知道他这几年因为谈芸拒绝了很多出色的女人。
但是他就是很欣赏他这种执念的态度。
“别说我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陆安收起失落,抬起眸子看着萧寒彧,都是两个情路坎坷的男人。
萧寒彧没有接话,他们之间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说多了你又要嫌我烦,雅心的事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她没有遭到玷污那就是最好的,我也会抽空过去开导开导她,你现在就好好养你自己的伤,”陆安把手上的枕头扔到床上,起身准备离开,“对了,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好好相处试试吧,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
说完,也不再看他什么反应,便朝门口走去,刚到门口的时候,正巧蓝若渟端着熬好的中药上楼来。
“丫头,好好照顾他哦。”陆安话里有话。
“你要走了吗?”蓝若渟只领会着表面意思,看着他开口说道,“兰姨准备好了午餐,你吃了饭再回医院吧。”
“我下午不回医院,还有事,先走咯。”说完拍了拍蓝若渟的肩,便快步下楼去了。
蓝若渟看了眼他略显急促的背影,也不作理会,便端着药往卧室去了。
“你把药喝了吧,”她把凉到刚好的药递到萧寒彧面前,“药喝了我去把饭给你端上来,兰姨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她家里出了些急事,要急着回家一趟,我就让她自己先去吃饭了。”
“出了什么急事,很严重吗?”萧寒彧接过药问道。
蓝若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挺着急的。”
“下午让高叔送她回去吧。”说完之后他又放下刚递到嘴边的药碗,侧着身子想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蓝若渟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阻止他,然后自己替他拉开了,里面放着一些卡和钱。
“那里面的钱你拿给兰姨,万一真遇到什么急事,也可以先应应急。”萧寒彧说道,说完便端起药碗喝药。
听了萧寒彧的话,蓝若渟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明明是一个热心的人,为什么偏偏总是一副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看什么?”见蓝若渟没动,萧寒彧刚喝了一口便停下来回看着她。
“没……没什么。”蓝若渟嘴角拉出极淡的笑容,然后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
兰姨回家了,高叔又送兰姨去了。这样一来,整栋别墅就只有萧寒彧和蓝若渟两个人。午饭过后,蓝若渟推着萧寒彧到外面的花园里晒着太阳。
深秋的阳光金黄金黄的,不冷不热,舒服得让人有一种洋洋的暖意。萧寒彧坐在轮椅上,而蓝若渟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下。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仿佛谁都不愿去破坏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谈芸她……”萧寒彧看着闭眼享受阳光的蓝若渟,美丽而精致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意,有一种淡如兰的雅致,“只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口解释,只是心底有一声音告诉自己,不该让她误会也不想让她误会。
蓝若渟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睁眸看着远方,嘴角划出一个和此刻的阳光一般温和的笑容。其实是不是他女朋友都不重要了,或者说都跟她没有关系了,他不属于她,她该做的不是去计较,而是期望能和平度过剩下的两年时间。
两年一过,他们便是陌路。
“想不想听我的秘密?”蓝若渟侧头将目光落在萧寒彧身上,脸上的笑意依旧。
萧寒彧没有回答,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见萧寒彧没有拒绝,蓝若渟便自顾自地开口道,“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你跟其他小朋友学打篮球,我在边上吃着冰棍看着你们,后来有个小男孩生气踢了篮球一脚,那篮球瞬间朝我那边砸了过来,最后,没能幸免的,我的冰棍被砸掉了,我自己也被篮球砸到了头,还红了一片,我就一直哭啊哭。”
“你看我哭了,便狠狠地教训了那个男孩,还跑去重新给我买了一根冰棍。我想……我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了,尽管年龄还小,可那时的你也是酷酷的、暖心的……”蓝若渟目光悠悠地看向远处,回忆着小时候那样单纯的美好。
萧寒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他平静的目光掀起一丝波澜,好像是在努力回想着这在他脑海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画面。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蓝若渟再次看着他,脸上笑容加深,“知道我最怀念的场景是什么吗?”
“是篮球砸伤我,你送我回家的路。”蓝若渟没有再看萧寒彧,目光回到远方,“你牵着我的手安慰我说,额头的红肿第二天一定会消的,如果不会消,便会有蝴蝶仙子来亲吻我的额头,你说她有魔法,可以让一切伤口都愈合……从此,那条不到两百米的路,便成了我最怀念的场景。”
是的,就算他恨她再深伤她再重,在心灵的最深处,她竟然还是保存着那份最美好的眷念,那份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感受到的温暖。
“秘密真多!”眼前的蓝若渟让萧寒彧心底冒着一丝丝的悸动和心疼,这些记忆虽然一同经历,却只是属于她的,并不曾在他脑海里留下丝毫痕迹。
“是啊,秘密真多,”蓝若渟感叹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脚尖,“多到在心底藏久了,我都不知道它们是酿成了美味的酒,还是酵成了腐朽的霉……”
也或者,是变成了蚀骨的毒吧。
仇恨,让一切都变了。
萧寒彧看着微风轻舞着她的头发,看着阳光亲吻着她的脸颊,看着她覆盖着眼眸的纤长睫毛……他的记忆没有她那么丰富,他有她的记忆里,只有仇恨。
可是,他真的还如最初那般恨她吗?
好像……不是了,那种感觉不是恨,反而是恨到极致的……爱。
也许陆安说的对,他爱上了她,只是他自己宁肯相信那只是错觉也不愿去承认。
“好了,不说了。”蓝若渟抬起头看着他,淡雅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的脸上,完全掩盖了刚刚低头时的落寞,如果他们今后两年的相处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她便心满意足了,“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萧寒彧还是从她眼眸深处读到了痛楚与无奈,那便是他给她的无法抹去的伤痕吧。
“意大利面吧。”萧寒彧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好。”蓝若渟站起身来走到他背后,“风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萧寒彧开口,便推着他往别墅走去。
夕阳拉长了他们身影,影印在泛黄的草地上,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