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被人塞了一大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滋味复杂地难以分辨。只明确一点,他很不喜欢当下乐熹的样子,再轻快的语气也遮掩不掉那股子憋闷又悲伤的意味,而那些不良情绪的源头就在自己这边。
有些话在喉间滚了又滚,还是蹦达出了口。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话。”
那头很快陷入沉默,也就几秒的功夫,乐熹嗓音中再没了刻意装出来的轻快,变回往日的低沉。“不喜欢……那你喜欢听什么话?我都说给你听。”
当一方特意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被收回,萦绕在他俩之间那股不尴不尬的关系便曝露无疑了。乐明忽然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没了那层聊以安慰的遮掩,轻松两字就一去不复返。
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嘟囔道。不是赌气,不是意气用事,真诚无比的实话。
乐熹又笑了,略微加重的呼吸声打到话筒上,竟似贴着他耳根在使坏。他不自在地摸摸耳朵,“太深沉的话题我们还是别聊了,切回原话题,晚餐我很喜欢,谢谢你。”
乐熹问:“只有这两句?”
他停顿几秒,才语速加快地扔出一句,“以后我不会跟你折腾了,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
“哎,你的承诺貌似没有多少可信度。”
对方懒洋洋的声音成功把他激出一点脾气,“甭管可信度有多少,你也说过决定权在我手上,既然交出决定权,就意味着允许我做一点出格的事!”
“呵呵,变聪明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乐明“嗯”了一声,不见对方挂电话,疑惑道:“你怎么不挂电话?总不会是等我挂吧?别逗了,小言情的伎俩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了?我就是在等你挂电话。你若不挂,正好,晚上我们躺床上,可以一起做点愉快的事情。”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干脆地挂断了。
看了看手机,乐熹轻笑一声,才夸了他聪明,转头就被一句话挑起脾气,也不想想以他们现在重新开始的朋友关系,怎么可能用电话玩某些愉快的游戏。
他哪知道乐明电话挂地快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出于某种久违了的不好意思。
好吧,用人话说就是他当天晚上做了个颇为糜丽的梦。
梦里头的他和乐熹显然还是关系没搞到恶劣的时候,正值浓情蜜意,恨不得两人黏糊成一个人。
那感受略微有点真实,他早上醒来察觉不妙,一抹裤裆顿时整个人都凌乱了。这叫啥?他宁愿解释为上火,也不想承认是欲、求不满。
一大早起来洗裤衩的感觉很不美妙,看着裤衩君在阳台迎风招展,好似在嚣张地跟他强调昨晚他是如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黑着脸去学校,路上特地去小超市买了一大袋菊花,火气大就得喝菊花茶,他就不信喝不出个清心寡欲,呸,是清热去火!
同学们永远是青春洋溢的样子,只是以前一些被无意中忽略的画面争相往他脑门里塞。
坐他正前方的是一对小情侣,贼喜欢给周围人喂狗粮的那种。上课也不见安生,你戳我一下,我摸你一把,时不时来个对视,那是满满的粉红泡泡。
就是正常上个课,男孩都把女孩的手握住不放,捏捏揉揉就没个消停!
阶梯教室的位置太好,坐在后头的他想不看见都难。两节课下来就没见肚子饿,全被狗粮给塞满了。
其实这对情侣也不是今天才好上,而是乐明今天才注意到他们。某些注意真心不能有个开头,就像他现在,随便一环顾四周就能看到许许多多写满‘故事’的青春面孔。
比如左前方的男孩对其正前方的女孩感兴趣,总爱拿手去拨人家的马尾,还有各种找机会跟人搭讪。他右前方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女孩在生气,男孩在想着法儿哄人,纸条传了一张又一张,脸上写满焦急和关切。
此时正儿八经的单身狗乐明就很不高兴,心道难怪大学里头那么多学生热衷于谈恋爱,狗粮吃多了肯定得消化不良,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让别人去吃狗粮,自己晋升为撒狗粮者。
哎,要是他跟乐熹没闹腾……现在貌似也做不了撒狗粮的人,因为他们就没多少浓情蜜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期,确定关系后迅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现下想来满是心塞。
大家都是谈恋爱,凭啥就他的要平淡如水,还特么阻碍重重,没完没了地闹腾。初恋的青涩果实就尝到了涩,没尝到多少甜!
心情不佳的他中午理所当然少吃了一碗饭,饭后抱着他特地买的大号杯子泡菊花茶,感觉自己没来得及体验青春就先过上了老年人生活。
虽说他本质上是个老头子,但重生一回除去跟乐熹闹腾的经历,就没多少可称为青春的回忆了。换句话说,他活得就不像个年轻人,不自觉中和周围人有一道深深的隔阂。
这样不好,老来定然懊悔不跌。
于是他决定晚上不要早早回家,而是选择出去泡吧。一个电话就能将店里交待好,也不必特意换啥衣服,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最自然不过。
他挑上的是偶然听同学提起过的魅影,一进酒吧的门就被音乐震地脑门发懵,好不容易摸到吧台,别人点的英文酒他都没喝过,到最后竟点了一杯加冰的可乐。
也就他身上自带同龄人少有的淡定,否则真换一个初入酒吧的大学生不羞红了脸,面上也得露出几分尴尬。他则不然,面上淡定,心中打鼓,抱着可乐杯拿好奇的眼神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