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扑面而来的抱怨，乐明一声都不敢吭，就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小命就被威胁。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正一心二用地苦苦思索脱身法子，想地头快秃了也没见有个什么奇思妙想闯入脑海。
在不断累积的焦急中，张文坤的抱怨也到了尾声，开始‘注意’到一身不吭的乐明来。不过对乐明来说，张文坤的关注让他特别想哭。
“你怎么不说话？”
乐明：很显然，我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你也在看不起我。”
见势不妙，意识到再不说话可能会激怒对方，乐明连忙说道：“没有，你养了我好些年，我心里是感激你的。”如果以他的智商没有脱困良方的话，就上“拖”字诀吧，争取给乐熹多点时间。
现下他无比希望乐熹手头上的工作能早点完成，赶紧发现异常找过来，乐熹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的……吧？
“感激？你躲我躲地飞快，迫不及待要跟那小子离开我去生活，这是哪门子的感激！？呵呵，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个叫乐熹的小子有多聪明，当初要不是他的努力，我还不至于早早落网……”
几分钟后，乐明木着脸任记忆在脑中破碎重组，还一股脑塞进一堆正新鲜的记忆，说不吃惊是假的。他不是张文坤，至多也就到惊讶的层次，很难产生其期待的愤怒，乃至更多负面情绪。
可想而知张文坤有多失望，他扯着乐明的领子朝他吼了几声。见乐明皱眉不说话，他突然神经质地伸手摸了摸乐明的脸，冷不丁问：“知道我为什么要特别把你的眼睛给蒙住吗？”
乐明心中惴惴，感觉眼前的坤哥精神很有些问题，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精神有问题的人，急地满头虚汗，对方的有一出是一出，更叫他手忙脚乱。
其实这会儿他还是想安静闭嘴来着，奈何张文坤偏要他说一说，大有‘你丫不说我就掐死你’的威胁架势，他不得不给出个很符合正常人思维的猜测。
“因为……你不想我看到周围的环境？”
张文坤大笑，乐明则是在一片黑暗中被勒地直翻白眼，得亏有黑布遮挡着，不然就他挑衅的眼神也足够闹出点不愉快了。
“错了，是因为你眼睛不像他，其他地方，都像他。”
温柔如情人呢喃的话语并未带来丁点温度，他反倒感觉有道如蛇般阴冷的视线沿着自己的额头滑到下巴，是直浸到骨头缝里的阴寒，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那些尘封已久记忆中的画面正主动在他脑中摊开，许多个坤哥盯着他的脸出神的画面，还有那些叮嘱他不要随便接触外人，说外人很危险很可怕的话……那一瞬间，剩下的那点疑惑也都自主解开了。
他猛然撞了下张文坤，力道很大，方向稍有偏差，本打算撞人眼睛的结果撞到了一块坚硬的骨头，约莫是人的下巴。随着人滚落时的痛呼，他二话不说往相反方向滚了一圈。
人霉到一定程度就会转运，他一连串的动作竟将眼睛上的黑布给蹭了下来，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一刻眼前还是模糊的，大概是因为眼球被外力压迫时间久了，他看人还有些费力。
但这不妨碍他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张文坤身上，他不言不语盯着人时颇有些气势。
没了眼睛上遮挡的乐明就只有七八分像乐昪，张文坤的感受最深，变化也最大。如果说前面是疯癫多于理智，后面就是理智逐渐压倒疯癫，从眼中逐渐漫出浓到令人窒息的恨意。
没错，这份恨意直接传达给了乐明，他清楚张文坤眼中的恨意确实有他的一份，嗯，也可以说是对他亲爹的恨有所影射和转移。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展现此时的心情，难道说“请冷静点，不要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到下一辈身上”？除非他脑子真进了水，否则也不会想到用正常人的方法说服一个半疯癫的人。
是的，张文坤在他眼中已然无限接近于疯子了。
凝固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乐明便听到自己用异常平静的口吻道：“坤哥，帮我把绳子解开吧，手脚被捆紧了难受。”
张文坤闻言爬起来朝他走近，他在对方身上看到强烈的挣扎，便刻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你不会想把我也弄死吧？那你应该把我拎到窗户边扔下去。”
他的话好像触碰到了某个了不得的快关，张文坤大喊着让他闭嘴，然后就是抱着头在那走来走去，神情疯癫地更为明显。
“不是我……我不想你死……你错了！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带坏了你，他们才该死！还有那个女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在考验我……”
隐约感觉听到很要紧的内容，他不禁往后挪了挪，两只手还在奋力去弄绳结。
没有很幸运的碰到可充当刀刃的东西割开绳子，张文坤的状态太不正常，他严重怀疑这跟他被逮捕后的经历有关。显然这时最重要的不是探究原因，而是如何从危险系数蛮高的张文坤手里脱身。
乐明在心里疯狂呼唤他家对象，无比希望他能从天而降。但想到自己手机也没了，乐熹就算反应过来也不过是报警再来搜寻他而已，到那时他怕是早就凉了！
极度紧张之际他开始不由自主地乱想，比如，刚才张文坤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
蓦然间一张木愣愣的面孔出现在脑中，瞬间把他那点同情心给击溃了。张文坤不值得同情，至少在他做下的事面前，他始终是需要赎罪的角色。再如何喜欢，感情都不能当举起屠刀的理由，没谁有资格越过道德和律法界限动手伤人。
哎，也不知道张文坤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等等，安静！？
刚胡思乱想完就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感受就等于迎头被浇了一桶冰水，他听到张文坤阴恻恻地说：“你的提议也不错，留着你做什么？老子不把我当回事，儿子又能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