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阳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见她的第一面不是在花明村外的桃花林。
是在宁府外的巷子口。
彼时我刚打赢从军以来的第一场仗，正好血缘上的姐姐荣封皇后，我便被将军带着一起回了上京。
上京繁华又太平，与我同龄的便多是娇生惯养软弱无能之辈。
别说与我过招了，连站都站不太稳。
嫌弃地拂开他们，我骑马就出了宫城，刚想感慨还是外头清净，结果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哭闹争执。
侧头一看，没看见哭的人，倒先看见了个瘦弱的小姑娘。
她站得很直，下盘看起来比旁边那个男童还稳些，应该是个习过武的。
更有趣的是她脸上的表情。
乍一看在害怕，实则分明有些敷衍和不屑，眼尾往地上搁着木棍的方向瞥着，手已经提前伸出去了半寸。
但她面前那两个高大的家奴完全没有察觉，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先伸手去抓她旁边的那个男童。
好大的破绽。
我屏息凝神地看着，心里忍不住就喊：就是这个时候！
像是听见了我的心声一样，那小姑娘倏地就捡起木棍，猛地砸在了那两个家丁的膝盖上。
动作干净利落，直取要害，桃花一样的眼尾飞起来，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
像一头初次捕猎的小狻猊。
我那一颗自回上京都十分暴躁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抚慰。
很好。
上京的人不全是废物。
也有人能做到我预期的事。
不过，这小姑娘都这么出其不意了，旁边那男童竟还呆呆地一动不动。
一看就没什么出息。
越过他的头顶，我继续看向那个骨骼清奇的小姑娘。
难得遇见这么好的人才，不招揽怎么行呢？
我回去就让人整理了镇远军的募兵文卷，誊抄了许多份，统统放进了那条巷子里。
纷纷扬扬的纸张，像下了一场雪。
小姑娘果然被吸引了，俯身就捡了一张起来，低头细看。
我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镇远军未来的一位名将。
她慢慢地看完了纸上的东西，不但没有扔，反而挨个挨个地将散落的纸张全捡了起来。
我欣慰地点头，以为她定是被我精妙的招揽文辞说服了。
然而下一瞬，这小姑娘就将收拢的纸张卷成一捆，卖给了巷子口收旧书的小贩。
“……”
真有她的。
我气得想上前与她理论，还没过去呢，有人就跑过来道：“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娘娘等您许久了！”
被逼无奈，我只能先进宫。
原以为还有回来继续说服她的机会，谁料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回到边关我也时常梦见她。
有时候梦见她拿棍子打我的腿，有时候梦见她从那一堆被卖的文卷里抽出了一张来，偷偷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梦就是好多年。
我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习武之人不想纵横沙场建功立业？
若以后还有机会遇见她，我一定要当面问出来。
——当初镇远军征兵，你怎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