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沉重的合拢声,如同一道封印,将门外踉跄远去的痛苦喘息彻底隔绝。那沉重如濒死的余音,却像跗骨之蛆,钻入苏璃的耳道,盘踞在她空旷死寂的心底。
寝殿内,时间仿佛凝固在毁灭后的废墟之上。
她依旧僵硬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在战场上的石俑。方才那股撕裂一切、砸碎一切的暴戾之气,早已随着古琴最后一声凄厉的弦断而消散,只留下彻骨的寒冷和一种掏空五脏六腑的疲惫。这疲惫沉重得让她连指尖都无法抬起。
目光空洞地扫视着脚下这片狼藉:散落的琴谱碎片,像被狂风吹散的枯叶,每一片都带着她撕扯时的疯狂;那两半撕裂的菩提叶,翠绿的脉络狰狞地断开,如同被腰斩的蝶翼,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散发着最后一丝淡远又刺鼻的檀香;扭曲残破的琴身侧翻着,凹陷处露出的断裂木茬,如同森白的骨刺,几根崩断的琴弦无力地垂落、纠缠,沾满了方才掀翻时溅起的微尘。
还有她自己。摊开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指甲缝里残留着几缕细小的纸屑和木丝。掌心,被自己深深掐出的几道月牙形血痕,正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刺痛感迟钝地传来。
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苏璃茫然地想。恨意像退潮后裸露出的黑色礁石,冰冷、坚硬,却无法填补此刻心口那个巨大的、呼啸着灌入寒风的空洞。砸毁琴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撕碎了某种束缚,获得了短暂的、毁灭性的自由。可当碎裂声落定,她只觉得坠入了更深的、无声的深渊。
比恨更刺骨的,是一种名为“悔”的毒液,正悄然从心壁的裂缝里渗出,冰冷地侵蚀着她。是为了这具陪伴她度过无数闺中岁月的琴?是为了那卷承载着无声过往却被她亲手撕碎的琴谱?还是为了……门外那沉重如濒死般的呼吸,和那句卑微到尘埃里的“臣无能……罪该万死”?
她不知道。混乱的情绪如同被搅浑的泥潭,沉渣泛起,模糊了一切。
脚边传来细微的触碰。是雪团。它似乎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蹭着她的裙摆,碧蓝的猫眼里盛满了担忧和不解。它绕开地上散落的碎纸和断裂的琴弦,轻轻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苏璃冰凉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弱而持续的呼噜声,像在安慰,又像在询问。
这微弱的暖意,让苏璃几乎冻结的血液稍稍流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傀儡。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雪团温暖的头顶。
“喵……”雪团立刻仰起头,用脸颊蹭着她的手指,温顺地回应着。
苏璃将猫咪紧紧抱进怀里,把脸深深埋进那带着阳光气息的柔软皮毛里。雪团身上那纯粹的、属于生命的暖意,像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让她得以在这片冰冷绝望的废墟中,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慰藉。她闭上眼,试图屏蔽眼前的一切,可那破碎的琴骸,那撕裂的谱纸,依旧清晰地烙在眼皮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抱着雪团的手臂都有些发麻,殿门外,再次响起了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殿门前停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沉重的犹豫。
苏璃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受惊的猫,猛地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隔绝内外的厚重殿门!又是谁?!常禄去而复返?还是……他?!
一股混杂着惊惧、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的情绪,再次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雪团抱得更紧,勒得猫咪不舒服地“咪呜”了一声。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更加不敢造次。静默了片刻,一个声音贴着门缝传了进来,低沉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悲恸,是常禄:
“娘娘……”声音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