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关飞败下阵来。
他放开秦夜，举双手投降：“行，我答应你，不再抽了就是。”
秦夜轻拍自己被捏皱的衣领：“还有，不要再去酒吧了。”
关飞悻悻一笑，随手习惯性地伸进裤兜想要掏烟，意识到没有之后略尴尬地收回手，转身间：“对了，篮球场那个吴涩怎么回事。你好像很在意她。”
秦夜皱眉。
“上次酒吧，你又跑回去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飞之前的所有假笑到这里都释怀成一个真正的笑容：“没什么。”
秦夜：“……”
“没别的要吩咐的，我就走了。”关飞摆摆手，重新不耐烦。
秦夜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塞到他手里，转身。
关飞盯着口香糖，眼底高铸的城墙矮塌下去。
刚才那么尖锐浑身长满刺的他，只不过是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他不是真的讨厌秦夜。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把他从黑暗中捡出来的朋友。
秦夜也没有真的怪关飞，从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那双像狼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眼眸就是像这样谁都不服管，谁都不在意的样子。
而他身上的伤，是他一个人对抗生活摸爬滚打的勋章。
关飞，父母离异，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只有一个爷爷在老家，又聋又哑，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坐朝黄天。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生活里的大小困难都需要他自己来解决来面对。
像这样的半个孤儿，也常常成为黑暗角落觊觎的欺负对象。
而这样的人往往只有两个结果，要么顺从认命要么对抗到底。
关飞显然是后者。
秦夜没有交朋友的经验，或者说比起朋友，更清晰的界定可以是：救赎和被救赎的关系？
既然把以一敌十的关飞从血泊里救出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不让他回到血泊中去。
好好地做着披萨店的兼职，为什么又会去酒吧了？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秦夜到学校传达室借保安的电话打到关飞的老家。
关飞爷爷因为聋哑，电话都是直接打到村里的小卖部，老板接，然后帮忙转述。
小卖部老板告诉秦夜，关爷爷病了，咳嗽的很厉害，村里的医官说需要买进口药。
“我知道了，谢谢。”秦夜挂了电话，想到那天在酒吧后巷说的话，陷入沉默。
他不该说关飞让他失望那样的话。
他应该先搞清楚原委。
……
“秦夜，你学习好了不起啊？！你整天除了学习和成绩，你还知道什么？你还在意什么？”
“秦夜，你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秦夜，你的人生真悲哀！”
……
莫名地，他耳边突然回响起吴涩说的话来挥之不去。
“所以，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听到自己的自我怀疑后，秦夜微怔回神，上课铃打响。
他起身出保安室，匆匆往教师楼回。
快要到教室的时候，听到里边潘红英的询问声：“吴涩，秦夜呢？他上课从来不迟到的呀。”
“不是……秦夜去哪里干吗问我啊？”吴涩站起身，一脸不解。
“这还用说？”潘红英反问了一句还没说完，有恶作剧的同学抢先说道，“你们在谈恋爱啊——”
全场哄堂大笑。
潘红英傻眼。
吴涩傻眼。
他站在外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踏步出现到门口轻喊：“报告。”
……
吴涩又心不在焉了。
这回思绪没飘忽，也没犯困。
她死死地盯着黑板，像是跟黑板上的知识点有仇，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的那种。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
本来给江美和秦夜织的网，反倒把自己给套住了。
这学校就像个实体大论坛，绿豆大小的动静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往四周滚动。
一场篮球赛的动静，比绿豆大多了。
谈恋爱？
嗯，她成了跟秦夜谈恋爱的那一位了。
最最最不可能的搭配，能高居笑话榜榜首常年的位置！
吴涩的余光里，某人虽然莫名其妙踩着上课铃的尾巴出现，但坐下来后还是保持了学霸的素养，气定神闲全神贯注。
潘红英问的好几个问题别人都没答上来，让他帮忙解一下，他淡淡的三言两语，回答的清楚又简约。
周围的同学发出习以为常的自愧不如的感叹声。
秦夜脸上写着“我就是这么装”的六个字。
课桌下，吴涩的脚慢慢地磨蹭过去，想狠狠地踩在他脚背上。
人的本能反应让随着惊吓而叫出声。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没什么，但这一定会让他这位高高在上的高冷学霸出糗。
一，二，三！
吴涩瞅准就踩。
“啊——”
惊天一声尖叫适时打破课堂正常秩序。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潘红英抬手拿着粉笔扭过头来：“吴涩，你叫什么？”
“……”
秦夜也很奇怪且关切地问：“吴涩，你叫什么？”
刚才吴涩太过用力，是用全部的力量踩下去的，结果被他躲开而踩空，反噬回来的痛楚让她半边的身体都麻了……
所以，做出人的本能反应的人……
是她。
吴涩瞪着又摆了一道自己的病秧子，脑子飞速转动，急中生智。
“秦夜，你别生我的气嘛，我知道错了。”
秦夜：“……”
吴涩一秒变脸，假装抽泣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没有跟别人说我们的关系，是他们误会了。”吴涩特别委屈地“解释”起来，“你踩我踩的好疼啊……”
秦夜脑袋里的神经一根一根地断了。
周围陷入一种低声部的轰动中，老潘赶紧拍桌道：“安静安静！还要不要上课了？！”
吴涩捂脸间冲秦夜挑了一下只有他才看得到的挑衅眉毛。
秦夜：“……”
吴涩低下头，乖巧地对自己制造出来的躁动道歉：“对不起。”
幸好，他们的课上了三分之二，不一会儿下课时间就到了。
同学们根本就没什么心思上课了，潘红英只好草草了事结束课程。一说下课，所有人都朝秦夜和吴涩微拢过来。
“秦夜，吴涩，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潘红英适时地把他们叫走。
吴涩坦然起身。
前后脚跟着老潘出去时，身右侧后边传来秦夜的声音：“吴涩，你玩大了。”
“怎么，怕了。”
刚才那一秒的灵光一闪让她瞬间就决定豁出去了。
既然他那么目中无人，觉得全世界谁都配不上他，她索性吃亏一下恶心恶心他好了。
反正篮球场的事情已经“木已成舟”，让他成为那种敢早恋又不敢承认的怂包，何乐而不为呢？
行走江湖嘛，靠的就是脸皮厚。
等一下到了潘红英办公室，她很期待他要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夜，吴涩，你们两个真的……那什么……”
潘红英勾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气息间是在课堂上憋了好久的困惑。
在她看来，两个人外形上来说算是登对，但是无论从性格还是气场，以及各种零零总总都是南辕北辙的。
当初两个人结学习小队是不得已而为之，怎么可能和“早恋”攀扯上关系？？？
老潘过于不可思议，于是“早恋”两个字都没能完整形容出来。
吴涩低头，等秦夜抓狂暴走。
“潘老师，我很抱歉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
“现在不是我的困扰，是……”
“马上就要高三，我答应你，会暂时收起我们的感情。在现在的阶段做现在该做的事。”秦夜诚恳地模仿着她，同款低下头。“潘老师，希望你能给我们这份信任。”
吴涩：“……”
什么鬼？！
他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
是承认他们之间早恋的意思吗？！
她，她没听错了吧？！
她可依稀记得，某人大言不惭地说过，她是配不上他的！
这么才几天的功夫，就改变想法了？！！！
“不是的，老潘，你听我说，我跟秦夜呢，就是学习小队的搭档，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吴涩抓过潘红英的胳膊，没有比这一刻更诚恳更诚实更认真，“刚才我在课堂上是瞎掰的，也不看看就他这个病秧子我能看上他什么呀？我这么粗暴学习差，他眼睛长在头顶也不至于看上我是吧？”
“他真的是在胡说的！”
“不是！老潘！你不能不了解他啊，他心思坏着呢！”
……
潘红英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地拉丝：“你还别说，你的自我认知和对秦夜的认知都是相当精准的。”
“……”
等吴涩在她的注视和秦夜的沉默里彻底感觉到身上的脏水越来越干后，潘红英把她的手推开，没好气地打了一下她手背：“叫什么老潘？！你还越叫越来劲了是吧？叫我潘老师！”
吴涩抿唇，下巴不甘心地左右摇摆：“……潘，老师。”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解释了。老师呢，不是老古板的人。你们这个年纪有感情很正常，但是秦夜这样就对了，什么时候要先做什么事，这个得拎得清。只要不耽误正事儿不做出出格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的。毕竟老师也年轻过嘛。你们这刚稳步进入进步模式，不能轻易断了，得再接再厉知道吗？”
她后边还讲了什么，巴拉巴拉一堆。
但吴涩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在秦夜说出那番拎得清的话后，她的实话变成了掩饰的解释，怎么说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