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是阮蔓的室友。”
沈环失望地摇摇头。
她叹口气：“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
“大一新年晚会的时候，我在后台候场发现演出服破了，当时他们都劝我别上台了，是你把自己的演出西服借给了我穿，我才能上台表演。”
我翻了翻记忆，好像有这么一件事，只是……
“你就是那个唱歌的小胖子？”
我惊讶地打量着沈环：“你减肥了。”
沈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很胖，谁会在意一个胖子有没有上台演出呢！”
“我记得。”
沈环看着我。
“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
沈环局促地用手握了握杯子，随即又弯着眼睛说：“你把西服给了我，只穿着白衬衣跳了街舞，一战成名。我本想结束后把西服还给你，却看到……”
沈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晚跳完舞之后，我便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鲜花向阮蔓表白了。
从此以后，我便和阮蔓成双成对，成为大家羡慕的情侣。
7
我送沈环回家，意外地发现她家离我家不远。
“早知道我们离得这么近，大学放寒暑假的时候可以一起坐火车回来。”
我略有遗憾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一起坐过火车？”
我看着沈环，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一次放寒假，你有个包落在行李架上了，是我帮你拿到站台，让乘务员在广播里喊你回来拿的。”
我回想起来，那年放假前，我刚和阮蔓吵一架，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把包落在了车上。
听到广播时，我还想着遇到好心人了。
“那我是要好好谢谢你，那个包里装着我的电脑。”
“只是。”我嗔怪道：“你看见我了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沈环垂了垂眸，说道：“你那时候满眼都是阮蔓，我可不想让阮蔓吃醋。”
说来惭愧，阮蔓小性子，和她恋爱后她屏蔽了我微信上所有的女生，美其名曰“修男德”，我大学四年很少和其他异性走的近。
我送沈环到楼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蔓站在那里，一脸怒气地看着我们。
她大步走到沈环面前，质问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的？合起伙来整我？”
我沉声说：“你别胡闹。我和沈环是在婚礼那天才认识的。”
阮蔓大笑几声，看向沈环：“可是她暗恋你四年了！”
我错愕地看着沈环，她低着头，脸憋的通红。
良久，她淡淡地说：“阮蔓，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阮蔓冷哼一声：“在我的婚礼上抢走我的男人，你还没有对不起我？”
“够了！”
我打断她，“不想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你不要搞错对象。”
阮蔓咬紧嘴唇，眼中渗着泪花。
“周凯泽，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冷冷地说：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我轻扶着沈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对了，明天有时间去把婚离一下吧。”
丢出这句话，我没再看阮蔓的表情。
本来不想去沈环家，但怕阮蔓在楼下纠缠，只能先去避避了。
8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沈环调侃道。
我疑惑：“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说着话就到了沈环家里，她父母不在家，她给我倒了杯柠檬水，继续说道：
“你以前有个外号叫周男德，每天只要一下课，就看见你雷打不动地在教室外等着阮蔓，可叫我们羡慕呢！”
我讪笑：“那都是过去式了。”
从前我对阮蔓百依百顺，恪守她定的“男规”，连室友都嘲笑我谈了恋爱还跟舔狗一样。
所以婚礼那天，她以为她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我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沙发旁边的展示柜。
“你也是凤阳高中的？”我指了指柜子里摆放的数学竞技二等奖的奖杯问道。
沈环点点头：“嗯。”
“这个竞赛我也去参加了，可惜只得了第二十名。”
“我知道。”
我诧异地抬起头来，沈环递给我一张合影，用手指了指。
“这个是不是你？”
那是一张十个人的合影，胖胖的沈环站在中间，我站在最右边。
我想起来这是学校组织我们参加竞赛前拍的合照。
没想到沈环还留着。
而只有十个人的合影，我却对沈环没有一点印象。
“所以，从高中的时候你就认识我了？”
“嗯。”
有个问题在我喉咙里翻腾了很久，最终我还是张口说道：“刚才我听阮蔓说……”
“是。”
沈环打断我。
我抬起头，对上她莹莹的目光。
“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
虽然可能猜到了答案，但听到正主亲口承认，我心中有一丝慌乱。
我不敢再追问下去，怕听到我负担不了的结果。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喜欢。”
沈环轻轻一笑，她真的很喜欢笑，一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
“跟你没关系。”
9
第二天，阮蔓没有去民政局。
她舅舅带着人去我爸公司闹，被保安给赶走了。
为了防止她们家继续闹事，我主动约她出来谈。
再次见面，阮蔓的态度缓和了很多。
她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开始求我不要跟她退婚，否则她没有脸面回去面对家人。
相恋四年，从来都是我放低姿态去讨好她，何时看过她这副样子？
但前面种种，我早已心灰意冷，对她的求和没有动一点恻隐之心。
“阮蔓，我和爸妈商量了一下，之前的五十万彩礼你们退回来，咱们这事就算两清，以后再也没有交集。”
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阮蔓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阿泽，你果真这么绝情？”
我没有回答，多余的话不想再说，一场婚礼已经让我身心疲惫。
她叹了口气，眼睛暗淡下来。
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我好好的一个未婚女，你们说退就退婚，莫名其妙变成二婚，这让我以后怎么嫁人？”
早就料到如此，我淡淡开口道：“还有第二种方案。”
“彩礼钱不退，你和你家人永远消失，不要再找我家人麻烦。”
阮蔓怔住了，嘴角抽搐，试图在我的眼睛里寻找一丝温情。
可惜没有。
最后她闭了闭眼，说道：“我同意第二种。”
如我所料。
不用猜也知道，那五十万彩礼钱一定在阮蔓父母手里，他们不可能给阮蔓的，早就备着给她弟弟买房结婚了。
阮蔓也是个可怜人，被一个吸血的家庭困住。
可是当我想解救她时，她却没有伸出手，反而站在我的对立面。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就是再是舔狗，也会有底线。
我感谢我的爸妈，有足够多的钱可以帮我解决这些麻烦事。
10
去民政局办完手续，阮蔓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绿本。
我开车将她送回酒店，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没有回老家，还在酒店里住着。
我替他们结了房费，没有人再说我什么。
只有阮蔓痛哭流涕。
我想她一定是后悔了。
如果她不闹，现在我们可能已经去度蜜月了。
她也住上了她想要的大房子，衣食无忧。
再也不用担心买不起好看的衣服和包包，被爸妈逼着上交工资了。
至少我会尽我所能为她提供最好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在人生的重要时刻，往我心上剜一刀，这个痛吃什么良药都消弭不了。
“周凯泽，你以为沈环是什么白莲花吗？”
我止住了步子，转头看她。
“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我们都知道。”
“你还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每天早课的时候我都会给你带酸奶吗？其实是沈环托我给你带的。”
我惊住了。
我爱睡懒觉，尝尝忘了吃早饭，但胃又不好。
每次阮蔓都会给我一盒酸奶，我吃了半个学期。只是我们在一起之后，她就没再给我带过了。
我当时觉得阮蔓好贴心，原来，我一直都爱错了。
阮蔓嗤笑一声，接着说：“她那个时候胖胖的，太自卑了，就凭她也妄想追你，可笑。”
我怒从中来：“难道你不觉得可耻吗？”
“我是不光彩，可是我敢大胆地喜欢你，不像她，心思深沉，诡计多端。”
我攥紧了拳头，质问道：“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她做你的伴娘？”
阮蔓的眼中露出得意之色：“我起初只是跟她客气一下，想看看她知道我们结婚后的反应，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但却在婚礼上给我来这一出，你说她是不是心机很重？”
“我看心机重的人是你。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的声音冰到极点。
至此，我不再对她有任何留恋。
曾经以为拥有她就拥有了全世界，如今看来有点可笑。
我究竟在爱什么？
11
我妈邀请了沈环父母相聚，说是收干女儿要先征得对方父母同意。
没想到沈环的爸爸竟然是我高中班主任。
我看见沈爸爸向我走来，头皮都绷紧了。
上学的时候就怕他，毕业这么多年身体反射还在，一见他紧张。
“沈老师好。”
我恭恭敬敬地喊道。
一旁的沈环挽着爸爸的手臂，低头偷笑，似乎在嘲笑我的局促。
沈老师用手点点我：“原来是你小子，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听沈环念叨你，到头来我闺女还是栽你手上了。”
沈环脸上浮上红晕，懊恼地戳戳她爸，让他别乱说话。
“原来是沈老师啊！”我妈迎了出来，“这下我们可亲上加亲了！”
两家人相谈甚欢，聊起了很多上学时期的往事。
我和沈环规规矩矩地坐着，闷头吃饭。
氛围有些尴尬，又有些微妙。
服务员端了酸奶过来，我接过一盒放到沈环面前。
她看了眼酸奶的牌子，抬头微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谢谢你的酸奶。”
沈环也笑了，她笑起来暖暖的。
“为什么你不亲自送我？”
她睁着大眼睛，犹豫着怎么开口。
“其实我小时候也很胖，你看。”
我打开qq空间，翻着旧照片，手指一张张划过，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
沈环用手指点了下我的屏幕，指着我身后远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说：
“这个是我。”
那是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拍的，我站在镜头前耍酷，身后的小女孩是意外拍进去的。
我眼中透着惊喜：“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沈环眼睛弯弯的：“也许很早很早以前，我们就认识了。”
我看着她，心中一片荡漾。
我妈越聊越起劲，看向我们说：“这还收什么干闺女呀，直接认个儿媳妇吧？”
我和沈环同时低下了头。
我妈一拍大腿：“哎呦瞧我这记性，婚都结了，可不是儿媳妇嘛！”
12
经历婚礼事件后，我决定好好工作了。我不想继续做一个佛系的啃老族，让爸妈给我兜底。
在爸爸的公司默默地从基层干起，拓市场，谈业务。
跑了一个夏天，风吹日晒，人都黑了不少。
时常被客户拒绝，依然保持耐心。
这个时候才体会到爸妈创业的艰辛。
我每月领了工资都会请沈环吃饭。
她也留在了家乡工作。
我们常去逛小时候的公园。
那天，大雪纷飞，下的全世界都是白的。
我和沈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踩着雪嘎吱响。
摩天轮在缓慢转动，闪烁的彩灯把世界都照亮了。
“你知道吗？”
沈环开口道。
她的嘴边升起薄薄的哈气。
“小的时候也是一个雪天，我和爸爸吵架一个人跑到公园里坐摩天轮，结果出故障不动了，我被吊在空中害怕极了。”
“然后呢？”
沈环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然后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路过，他就站在下面安慰我，给我唱歌，一直等到工作人员过来。”
我站住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
沈环笑道：“看来你的记忆也蛮好。”
我惭愧：“如果我早点记得你就好了。”
我拉起沈环冰凉的手放进我的羽绒服兜里。
“听沈老师说，当年你报的高考志愿是抄我的。”
“我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我也许就不会和阮蔓……那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沈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她的嘴角微弯。
“还好，在最后一刻，你找到我了。”
13
一年后，我和沈环举行婚礼。
比上次的酒店更大，宾客更多，不收礼钱。
有些不明情况的客户调侃我爸：“儿子这么快就二婚了？”
我爸笑着说：“新娘还是那个新娘，只不过他们想再办一次。”
第一次婚礼是沈环帮我，这次我该还她个正式的婚礼。
镁光灯下，我牵着沈环的手深情告白。
“曾经我们错过了很多次，这一次我一定紧紧抓住你。”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未来，我想用我的余生来弥补。”
沈环泣不成声。
我紧紧地拥着她。
谢谢你，谢谢你两次答应成为我的新娘。
14
据老同学严齐八卦，阮蔓回老家后，爸妈一直给她组织相亲，但她被退婚的事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刚开始大家不知道原因，阮家人编排说是我临时变卦，移情别恋娶了别人。
后来阮蔓谈了几个都被她家人亲手毁了，原因只有一个：高额彩礼。
毕竟像我家这样冤大头一出手就给五十万的可没多少。
渐渐地大家也都猜到被退婚的原因了，她的名声也就臭了，熬成老姑娘了也没嫁出去。
而阮蔓不甘心，比我差的看不上，比我强的又看不上她，所以就一直单着。
听到这些我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我正坐在我爸原来的办公室拆着包裹，我接替了他的位置。
沈环打电话过来，问给我的生日礼物收到没有。
我拆开发现是一个日记本。
“老婆，你送我一个日记本干什么？”
沈环在电话那头说道：“你不是老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都在这个本上记着。”
挂完电话，我翻看起来。
一份深沉而克制的暗恋展现在我眼前，让我觉得愧疚难当。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把纸张沁湿。
我拿起手机给沈环发微信。
“老婆，这辈子换我来爱你。”
15沈环番外
当我一个人坐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哭着喊着我要下去。
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跑过来，他仰着脸告诉我不要怕，工作人员很快就过来了。
他给我讲笑话，逗我笑，渐渐地我就不哭了。
后来我经常在公园里看见他，他的妈妈喜欢给他拍照，他胖胖的很可爱。
上高中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那个胖男孩跟我同校。
他瘦了点，长得很高的个子，总是酷酷的，和小时候胖胖可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他不记得我了。
很巧，我爸爸是他的班主任，我就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的成绩，和一些别的。
我爸说他报了数学竞赛，我也报了。
我不擅长数学，我就拼命地补习，争取能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傍上。
可能是我用劲过头了，一不小心得了个二等奖，而他才排第二十名。
不过，我们有了第一张合影。
虽然他站在最边上，离我很远。
报志愿的时候，我软磨硬泡从我爸那里看到了他的志愿，我照着报了，被我爸骂了一通。
还好，我们分数差的不多。
大学又见面了，他又瘦了，更加帅气了。
我喜欢他，但不知道怎么追他。
室友阮蔓看破了我的心思，说她可以帮我。
我便托她给他送酸奶，他总是不吃早饭，这样对胃不好。
我偷偷地站在人群中看着阮蔓把酸奶递给他，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去。
心里乐开了花。
新年晚会，阮蔓告诉我他要去跳街舞，鼓励我也去参加，这样我们就又多了相处的机会。
我心动了。
但是我很胖，找了好久的礼服才找到合适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自卑，他真的能看见我吗？
准备上台的时候礼服不争气地撑开了，我窘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围的人都嘲笑我：“要不然就别上了。”
他看见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换上。
“没事，放轻松。”
他的声音很温柔，外套上还留存着他的余温。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热心。
我脸红了。
晚会结束后，我拿着外套去准备还给他，顺便表白。
我鼓了很大的勇气，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很久了。
可是我却看到他拿着鲜花和阮蔓站在一起。
阮蔓看见了我，她的眼中露着得意。
我就知道，我输了。
大学四年，我无数次看见他们在一起约会，无数次在宿舍听到阮蔓讲着他们的恋爱趣事。
我的心隐隐作痛。
但只要能看见他，听到他的消息我就很开心了。
每年寒暑假坐火车回老家的时候，我会挨个车厢找他，然后静静地站在能看见他的地方。
这是我唯一能和他独处的时候。
有次他心情很低落，下车的时候包都忘了拿。
我急忙追出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叫他。
我只好把包交给了乘务员。
我好失败，在他面前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当阮蔓告诉我他们要结婚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死心了。
她故意问我要不要做她的伴娘，我知道她想看我笑话。
没想到我痛快地答应了。
我想看他最后一次，然后安静地离开。
就好像他从来不知道我来过一样。
我减了肥，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可我没想到阮蔓竟然在现场为难他。
我好生气。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我真焦心。
忍不住替他说了几句话，他抬头看了看我。
我热切地看着他。
当他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新娘时，我都懵了。
天啊，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我立马就答应了！
他还很感激我。
我不要他的感激，我只要他记起我。
穿着婚纱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像做梦一样。
希望醒来，梦也不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