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士两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微垂看着比他矮半头的姜盎然，破掉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额角擦掉又渗出的鲜血已经干涸。虽然经历一场劫难，但他看起来仍然镇定从容。像一个战争前线的指挥官，在经历轰炸后，从被炸塌的帐篷里爬出来，掸掸身上的灰，继续指挥战斗。
这份从容不迫，让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博士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质，他的目光稍显锐利，姜盎然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任何提案都会有人反对，这并不稀奇。最后的结果是移民计划顺利执行，反对者没能阻止什么，说明移民计划是众望所归的。”她在陈述事实。
秦博士看了她一两秒，扭开脸笑了起来，上扬的嘴角和殊无笑意的眼，透出强烈的讽刺意味，和一些不易察觉的愤怒。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饲养巨龙的嗜好。巨龙每天要吃一百个人，于是国王告诉百姓，走进巨龙居住的宫殿，看上巨龙一眼，就能进入极乐国度，得到永恒的宁静与幸福，于是百姓们每天排着队走进巨龙的宫殿，将这当做无上的荣耀。”
秦博士看着姜盎然：“众望所归不一定是好事。”
姜盎然不能理解他的情绪，那样强烈的抵触，是对移民联盟？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似乎也不愿把话说清楚，因为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向走廊走去。
他的背影淡淡道：“回停机坪看看吧，说不定你的飞行器已经修好了。”
此时，停机坪已经回撤到工作站内，两人走到姜盎然的飞行器面前，中年工作人员正从驾驶室里面出来，看到姜盎然便憨厚地笑起来：“已经修好了，我刚检测过，没问题了！”
“谢谢！”姜盎然微笑道：“辛苦您了！”
中年工作人员收拾好工具，退到一旁：“可以开了！”
姜盎然转头去看秦博士，他站得笔直，浅灰色西装夹克敞开着，白衬衫在打斗中弄皱了，领口还沾着血。姜盎然突然想到，如果今天她不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博士是要与歹徒拼死一搏吗？
秦博士见她看着自己，并没有一丝挽留，朝飞行器示意了一下：“走吧，你还要执行喷洒任务。”口气更像是在下逐客令。
面前的低空飞行器很明显是用于喷洒营养液的。姜盎然明显感觉到，秦博士在看到这架飞行器后，对她的戒备更深了。
她向飞行器走去，在钻进驾驶舱前，手按着舱门，隔着飞行器对正要转身离开的秦博士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能要求你相信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但也许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说完，她坐进驾驶舱，戴上头盔，发动了引擎。
飞行器驶出工作站，秦博士望着银色的机身在空中变成一个小亮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cg8537，我有必要知道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