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老天爷还真给脸啊！”
刚刚与在其他房间里打扮周全的诸女会合，天色就阴了下来，当和陈庄所率官僚队伍会合，并整队完毕后，天上就响起一声炸雷！
难道是老天爷不允许我们祭祀？
只是，后边的活动，就没管老天爷同意还是不同意，照常进行！
祭祀必须赶在下雨之前进行，司仪是唐主计，此时看到满天乌云，立刻将繁琐的程序，化繁为简，跟着打扮得比我还要夸张的唐主计，包括我在内的众人，有样学样，口里念着一通叽里咕噜，谁也听不懂的敬语，脚下跳着一通毫无美感，完全是活动筋骨的丰收舞蹈后，陈庄便率先前往田地，亲手割掉第一束麦穗！
除了我以外，上至陈庄，下至准备起镰的庄丁，无不虔诚无比，我嘛，当然就是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跟着跳来跳去，唱来念去，总之，我觉不能表现出对此有丝毫马虎的表现，因为，这是所有人共同信奉的玩意，敢对此不敬，就是犯罪行为，就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国家，自绝于祖宗，自绝于天地的大不敬行为！
最关键的，是公孙芙让我代表天池山庄挥镰，这是什么意思呢？按以前她哥公孙台还在的时候，就由公孙台主持，公孙台死了，就由血缘关系最近的公孙康主持，现在公孙康也死了，公孙芙再找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借此向所有人表明，我是她的男人！
因为主持收割祭祀的，不能是女人，只能是山庄主人或山庄主人的男系血亲，借以显示对这片土地，还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女人的所有权。
唐主计高声唱道：“张宁，启镰！”
我也照着陈庄的动作，挥镰收割。
待我起镰后，官僚按官职大小起镰，然后，就是庄丁们起镰！
如果说我和陈庄及官僚们的起镰，完全就是象征性的话，庄丁们则是真干，雷声有如鼓励战士冲杀的鼓声，庄丁们冲劲十足，起镰挥镰，干得飞快。
庄丁们弯腰挥镰，朝前移动，麦穗在他们手中倒下，妇女和儿童，跟在庄丁后边，将一堆堆麦穗，吃力地搬到停在田边道路上的牛车、马车上，然后一趟趟运向打麦场储存。
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当然，庄丁们更多的是要赶在下雨之前，尽可能多的收割。
陈庄这些高官，按收割礼仪，还不能马上离开，于是，我做为山庄之主，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陪着“尊贵”的来宾，等待庄丁们把祭祀田收割完毕，才能算是礼成。
“张宁，本相实在是没脸来见你，这才让李松带话过来。没想到你识大体、顾大局，一口就答应了此事，这让本相无地自容啊！”
坐定之后的陈庄，口中说着万分歉意的话，但看起脸色，怎么着也是舒心爽意。
“哦，你没看到这些商人和地主，简直无孔不入，各种套近乎的法子都使出来了，不要说我，就连我的管家，如今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只要他敢露头，立刻就会有无数人围上来，然后，就被拉到酒楼，珍馐美酒，美人佳丽，样样不少，讨好的笑脸，一口一个老兄老哥叫的煞是亲热。”
陈庄大倒苦水，说明他此举的迫不得已，征取我的谅解，也是想少付些好处给我。
“管家都这样了，我这个相国，更是不厌其烦！为了不让别人走我家属的路子，我把他们全弄到郪县县令处藏起来，我呢，就由甲士围着，不让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靠近。可就这样，神通广大的豪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名刺来见，你听听名头：两个相国、御史大夫、良造……个个来头都比我大，我除了恭恭敬敬接见以外，还能怎么办？不见，可是对这些国之重臣的邈视。”
陈庄说起来就是一脸无奈，不过，我想，他的无奈，更多的是对无法全部满足这些商人和地主的要求，而感到无奈，其本心，可是乐开了花，什么把家眷弄到外地去，什么甲士相卫，不见来宾，这些全是做给别人看的，就是要把豪强对他的孝敬，弄到最大！
“陈相国，这个有利可图之事，自然要招致疯狂的追捧，有这些烦恼，也在意料之中，想叶艺曼从羌地押运回第一批羌地物质，返回蜀地后，不知道要让多少人为之眼红，有没有这次山庄之变，都会有人要向相国肯请出灌口关通商。”
我着重点出叶艺曼之名，一是想看陈庄对叶艺曼，是否还想抱着夫妻之名不放。二是提醒陈庄，再怎么也得给些补偿！
山庄被你们指名道姓用做羌蜀谈判的场所，结果却变成了战场，损失惨重，还没有得到什么补偿，现在又让山庄放弃通商专卖权，欺负人也不是欺负到没边啊！
“本相也苦啊，你不知道，当初我让你进羌地，本身目的是让你拿下尧雪，让羌人在我发动大事之时，至少保持中立，能够与我并肩作战，那当然更好，至于羌蜀通商，本身是当对你出生入死的补偿，还真没让我过多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你完成任务，完成得太好了。绕了个圈子，尧雪女王要嫁你，山南五部视你为神灵，你在他们中间，说一不二，要想让羌人准许蜀人进入羌地，也就只在你一言之间。”
“但是，当初为了堵众人之中，我对这些地方豪强说过，我让天池山庄派人进入羌地，是发挥民间交流的作用，目的是增进羌蜀间的信任感，并非不允许别的豪强进入，而是因为羌蜀间隔阂甚深，一窝蜂全进入羌地，会让羌人疑虑我们的用心。”
“这下好了，正因为当时我没对他们说明，天池山庄拥有羌蜀间通商的专营之权，他们此时当然不会听从我的解释，天天纠缠于我，老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得已，厚着脸皮写了这么一封书信，若不是你点头答应，老夫都不知怎么收场！”
陈庄一幅万般无奈，宝宝心里苦，可又不能对人说的苦逼样。
“张宁啊，庄里不需要准备酒菜，我已命人从府城送到庄里，咱们虽是初次见面，可是越看越顺眼，咱就好好喝两杯，还有春香楼老板娘叶妙容，带着一堆姑娘助兴，这就是一盘子好菜，你吃不好，喝不醉，那可不成啊！”
钟喜并未像别的官僚一样，回避我和陈庄的谈话，而是一直陪着陈庄，显然，钟喜在此，是陈庄同意的，同时，也是告诉我，此事也非他一人做主，钟喜做为地方豪强的代表，同时也是支持陈庄谋反的主力军，怎么着也得从这道大餐中分些羹！
这不仅是钱的问题，而是谋反集团整体的利益所在，我若是不肯同意，就是与所有蜀地地方豪强作对！
“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了。可是，这些天来，公孙小姐她们也在逼我，让我不能答应，始终不肯松口，我这是看在和相国夫人叶艺曼有缘的份上，不得已私自答应下来。可是，水是不能包火的，一旦真相大白，你让我如何向公孙小姐说起啊！”
我也同样无奈地苦笑道，至于好不好向公孙芙交待，好像我事先根本就没考虑过。
“得了，张宁，你就别谦虚了。自打唯一还有资格继承此处基业的公孙康失踪后，天池山庄就已是无主之地，可没人敢来打这个主意，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公孙小姐瞧着心目中的情郎，简直就是神仙赐福给她的如意郎君，从头到脚无处不可爱，估计你现在让她去上吊，她都能开开心心地找绳子。所以一听你的话，她肯定想都不想，立即执行。”
钟喜哈哈一笑，以打趣的方式，说明我此言太假，是不成立的。
“事实上，我们也不敢贪得无厌，不敢让你为难。你只要告诉尧雪女王，咱们蜀地的生意人，已经准备好了物质，就等着和天池山庄的商队一同进入羌地。只要能买到羌人的马匹、皮毛、铠甲、兵器，价钱就懒得问了。”
钟喜一拍我肩膀，将他的设想说了出来，这些玩意，全是官府管控物质，大量进货，显然是为了整军奋战，反意己明！
“这次山南五部内讧，杀伤甚重，元气大伤，周边各部落虎视眈眈，如果不加以输血打气，怕是很难抵抗别的部落进攻。我们蜀人若不帮忙，他们还能找着别的帮手吗？”
陈庄一张胖脸，从难为情模式，直接演变为凛然模式。
“既然这次羌蜀谈和，化干戈为玉帛，咱们这些日子过得相对好些的邻居，是不是该有义务进入山南五部救助羌人？”
钟喜一唱一和，将本来别有用心的通商，说成了他们的义举，还真是有才！
“人去多了，恐羌人心生疑虑。毕竟羌蜀风俗大不相同。并且，商队有钱有物，羌人却心性纯朴，一旦做起生意，羌人吃亏甚大，怨声载道之后，怕是要有冲突发生。”
我对钟喜的所谓救助羌人论，嗤之以鼻，不救助还好，一救助，还不得把羌人救死？
“平买平卖，公平合理，有何冲突？即便有，也能分得清是非曲直。张宁，你多虑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一味顾及羌人感受，这是失之偏颇的。”
钟喜“据理力争”，派商队进入羌地，势在必行，事实上，这也算蜀地地方豪强向我示威，有好处，是不能一个人吃下的！当然，他们选择性遗忘了对蜀地周边蛮夷的通商，可是把持在他们手里，绝不允许别人染指的。
“陈相国，钟从事，羌蜀通商之事，我们商量得再好，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羌人那边会怎么想？他们能让蜀国商队，在山南五部四处游荡，置产置业，在此常态化驻扎，宣传蜀国的那一套农耕文化？事实上，我当初在山南五部，晋布诺等人对此就是持警惕态度，虽然他现在已经死了，可持有这种观点的羌人，并不是少数。”
口舌之争，我是说不过钟喜这种靠嘴皮子上谋官职的人，不得已，抬出以前来达在波戈溪时对我所说的话，权当挡箭牌好了。
“张宁，我们也不瞒你，我们通商挣钱不假，但并未有任何图谋山南五部的野心，更不会想改变羌人的生活方式。眼下，各国均缺马匹，我们呢，想用通商挣来的钱，办个官营养马场，大量出产马匹，以资军民。”
陈庄一咬牙，瞧瞧四周至少十几丈外，没有闲杂人等，这才向我露了底。
“蜀国的养马场，一则面积太小，方圆不过数十里，出产马匹数量少，并且质量也差，充其量也就用来拉拉车，驮些货物，用于军用，根本不行。引进的良种马匹，价格昂贵不说，在蜀地还只能遗传一代，甚至连一代也遗传不下去，品质便大为降低，这是蜀地气候、草料等，均不适宜良种马匹生长之故。所以，必须在原产地大量养马，才可保证举大事时之需。”
钟喜亦是交了底，反正他们知道我已经选择了两不相帮，肯定是不会向秦国朝廷告密的。
“蜀国国库，当下一贫如洗，这次公子通被杀，再加羌人犯蜀，为了善后，库存花的一个子也没留，这当会，老天爷也不帮忙，蜀地大旱，估计秋赋能收到平常的六成就不错了，可我早就将它们派上了用场。如今朝廷一个劲地要我报税赋准信，我只能是虚报税赋，再加一个拖字决应付。”
陈庄已是说得口水横飞，缺钱是不争的事实，但要让我这种做了极多贡献的人，还要做出新的贡献，并且，还是在我未得到相应补偿的情况下，的确太有失公平。
看到陈庄因语速过快而有些咳嗽，我连忙将茶水递给他，笑道：“陈相国，你要我办事，看样子是铁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