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八子不愿再让我扛起她走,原因就是万一还要逃跑之时,她的脑袋和上半截身体,最先面对后面的巨蟒,看着巨蟒,她就发虚,不如在我身前,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继续小心前行,通道变得稍为开阔起来,前方一下出现一个巨大的大厅,类似于高级酒店的大堂一样,高达十余丈,通道壁上除了陈年尘灰外,别无杂物。四下观察,发现再无别的通道,结合李听所言,知道这里就是入口。
按李听所言,我手一挥舞,将蒙在壁上的陈年老灰去掉,出现了几百个歪来扭去的符号!
“芈八子,这上面全是字,但却是错乱排列的,它们是蜀颂这篇文章被打乱分开,刻在那里。按照文章的顺序,一个字一个字的按,按对了咱们进去,按错了,怕是万弩齐发。”
我笑嘻嘻地对芈八子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按啊,这么高,又不能搭梯子?”
芈八子望着足有十来丈高的通道壁,最高的字,距离地面足有三个人高,面露难色道。
“李听这家伙心思缜密,当初故意把字刻这么高,若是架梯子,不论你怎么架,只要梯子上缘按在字上,就会触及机关。而要在地面上搭一个与字等高的平台,又非我们此时所能办到的。”
芈八子愁容满面,若非李听遗言中有交待,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刻字的壁上,不能架梯子,只能搭平台。
“不用担心!你只管按蜀颂的字来按就是了,就算错了,也没什么的,再糟糕也比巨蟒追杀要强!我抱着你往上跳,每次按一个字,依次类推,直到按完为止。”
我不以为然,没法架平台,可我能当平台呀!
芈八子此时已是只着内内,其余衣衫全无,倒是挺适合被巨蟒吃净肉,一想及这个,芈八子害怕的同时,对按下机关,充满了渴求。
芈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站在我身前,由我从后边抱住她腰,她伸出手指,给我指出需要按的字,口中念着‘蜀者,鱼鸟之谓也……’,然后由我抱着起跳,逐字逐字地念,逐字逐字地按。
芈八子按完最后一个字时,已是满头大汗,几近虚脱,紧盯眼前的通道壁。
“是不是按轻了?”
半晌没有动静,芈八子有些纳闷地问道。
“轰隆隆……”
在这空寂的通道顶上,响起一串类似于打雷的声音,将芈八子骇得不行。
紧接着,通道顶上的石头,开始整块整块的向下掉,连带着大团大团的石渣,跟着往下掉。
从高达十余丈的顶上掉石头,肯定会砸死人,但我不会有事,一把将芈八子紧搂在胸前,舞动乌蝉切,扫出一个半圆形空间,阻隔下落的石头与碎屑。
从顶上掉石头的同时,刻有字的那面壁,从中间开裂,沉重的咂咂声响起,初时生成一条缝,接着缝隙越来越大,朝两边分开,成为一扇小门。
兴许是多年没有空气对流,开门后,从里面吹来阵阵强烈的寒风,将顶上才落下的石头碎屑吹动起来,四散飞扬,不能视物。
这又是机关之一,利用盗墓贼破开石壁的兴奋,小门变成了鼓风机的出风口,吹出强风,将碎屑搅起,盗墓贼不死于下堕的石头,便会被吹起来的砂尘,呛得无法呼吸,直至因呼吸进过多的小灰尘而死,道理很简单,直径小于10um的可吸入颗粒物,也就是PM10值,达到10000μg/m3,就是沙尘暴的级别,目前这PM10的数值,至少也有100000μg/m3!
就算盗墓贼用布遮掩口鼻,也是无法躲避空中漫天飞扬的无数细砂尘,最后因呼吸不到空气而窒息死亡。
良久,寒风渐次歇停,扬起的砂尘,也渐次从空中落下,被我吻住嘴巴的芈八子,将我蒙在她眼睛上的遮蔽物拿开,顿时欣喜万分!
因为,从打开的小门内,透出类似于月光的光线,相对于我拿出来照明的夜明珠,光线强度要大得多!换句话说,里面应该有更大更亮的夜明珠!
“张宁,真没想到,你肺活量有这么大,输给人家的气体,怪让人舒服的……啊,这是什么?”
被碎屑吹了个灰头土脸的芈八子,高兴之余,拿起蒙她眼睛的布条,准备还给我,可是一看我跟她一样,全身已是灰蒙蒙的,灰尘成了我眼下的衣服。
早在被巨蟒追击时,我就衣衫褴褛,这会寒风强吹之后,真的就跟芈八子一样,身无寸缕,那么,这遮蔽她眼睛的布条,又是什么呢?
“芈八子,这个灰尘太大,不把你眼睛蒙上,你会失明的!没法子,我用了我的内……裤,也就只有它比较厚,能够遮得住你的眼睛,嘿嘿,咱俩都那样了,区区用内……裤遮眼,应该没什么吧?”
我双手一摊,表明我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而不是别有用心。
“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何必绷起个脸呢?就跟要死了一样?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嫌我的内裤,会给你带到霉气吗?”
解释完毕的我,看着芈八子正在苦笑,于是我开起了玩笑。
“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对不起很多人。”
芈八子叹了一口气道。
“只要人活在世上,就不会没有对不起的人,你又何必自责呢?”
我认为芈八子这是因为此起彼伏的危险,而让她神经紧绷,一时便有将压在心底的某些秘密说出来的冲动,这有些类似于交待遗言,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魏冉、芈戎、罗振!”
芈八子幽幽说道。
“罗振是不是临邛人?你有什么地方对不住罗振了?”
我脑中突然闪过公孙芙的嫂子李若兰来,她当初就是为了获得天池山庄的一部份财产,以此为嫁妆,去楚国找寻罗振,一圆鸳梦,为此,她和我成了知心朋友。
“罗振的确是蜀国临邛人,后来随父母来到楚国,其实我们两个,曾经是可以在一起的。当时我眼界高,一心想着嫁给英雄,没心思跟普通官僚子弟成亲,生了孩子当一辈子主妇。”
“罗振追求我很久,他也对我说过,我的心思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可我听不进去,他到后来,被迫放弃追求我。等到他找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我的女人成亲之后,我才后悔莫及,因为楚国朝廷认为我貌美,征发我为女官,送到秦国和亲,此时我想回头嫁人,已是无法实现,导致现在和他永远陌路。我实在糊涂,活生生断送了一段美好姻缘,辜负了罗振对我的一往情深。”
芈八子的话,显然是对少女时代的少不更事,深以为恨。但她这话,却让我对前去楚国,找寻罗振的李若兰,产生了隐隐不妙之念。
“至于魏冉和芈戎,他们是我弟弟,来到秦国,并未因为我是秦王嫔妃的缘故,而获重用,相反,还因此故,到处受人排挤,他们能有目前的地位,全是他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芈戎担任雍城守备,前往羌地刺探情报,却被桑格玛识破被擒,若非你从中周旋,他不但会死,还会死得很没有脸面。他返回朝廷后,说他深入羌地,与羌人唇枪舌剑,得到一个秦羌互不侵犯,羌蜀间通商的实质结果,假如秦国朝廷同意,羌人便会上表称臣纳贡,表明内附大秦之意,让大秦一雪边境被扰之辱,在所有诸侯国面前,都能理直气壮地说话,也能对背井离乡的秦民有个交待!”
“朝廷对此半信半疑,但不管怎么说,是不会追究他被擒之罪,单单说这个,说你是他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但是,张宁,你想芈戎是我弟弟,需要有过硬的理由,才能免死,可想而知,他这外戚的地位,有多么不值钱!而他们前来投靠我,没享受到富贵,反倒成天打打杀杀,随时都有丢命可能,你说,我这当姐姐的,是不是对不起他?”
“哦,魏冉是我异母弟弟,他和公子恽的勾结,照律也是应斩,若非朝廷为了避免打击扩大化,否则,他不但要死,还得连累我们几个!樗里疾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他之所以庇护魏冉,还不是因为公子恽曾经拉拢过你,加入他的谋反事业吗?为了尽量减少打击范围,只把打击范围限定在苴国,这才让魏冉侥幸得以免受追究。”
芈八子一吐为快,这倒是出自内心,她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秦国,不依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能依靠谁?
可是被芈八子从楚国召唤到秦国的魏冉和芈戎,也因此深深卷入秦国政治,在里面跌宕起伏,是死是生,已是身不由己,在这个意义上说,芈八子的确有些对不住魏冉和芈戎。
“是男人,就不应该靠裙带关系升官,是英雄,就不应该居于安逸。我要救芈戎,就是看在惺惺相惜,义气相投的份上。”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
“臭小子,你对芈戎说过,我是拿命争富贵,芈戎是拿命拼富贵,你是拿命挣富贵。我觉得你对我和芈戎的判断很正确,可对你来说,就不是拿命挣富贵了,而是拿命搏长生,对不对?”
芈八子依偎在我怀里,反正此时我俩都成了活动兵马俑,不存在把对方弄脏的问题。
“所有欺骗中,自欺欺人是最为严重的。我不瞒你,我是方士出生,追求长生,成了我唯一的愿望,虽然难以实现,但是,成功不是将来才有的,而是从决定去做的那一刻起,持续累积而成的。充满希望后,我才能忘却曾经的痛苦。”
我轻轻将沾在芈八子胸前的灰尘,慢慢抚去,让她胸膛褪出“灰尘衣”来。
“张宁,我强拉硬拽你帮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无颜对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是卑鄙无耻、阴险狡猾?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想单方面从你这里拿好处,这样的人,不值得交朋友?”
芈八子很享受我手抚她胸口的感觉,幽幽说道。
“不,不是的。你若真的把你的隐秘都告诉我,倒显得你很是幼稚。后宫一点也不亚于战场,步步杀机处处死地,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更遑论他人。谨慎小心是必须的,被你强逼着非要帮你,我的确比较生气,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换作我是你,我可能比你逼迫还要凶、还要厉害。所以我就不怪你了。用一句你最能理解的话来说,叫做你想拥有完美无暇的友谊,那么,你一辈子也甭想找到朋友。”
我捏着芈八子眯头,仔细摩梭,在满是碎石灰屑的环境下,有个软中带硬的东西当玩具,倒也不错。
“自打我进入后宫以来,遇到的尽是阴暗面,看到的丑恶事也很多了,我很难彻底相信一个人,可以说除了我的亲人,我谁也不信!你怕就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把心底话说出来的外人,不管以后我如何变化,就算我干过要遭全天下唾骂的事情,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需要寻求庇护的小女孩。”
芈八子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陷入到惊险万分的后宫往事中。
“芈八子,你不能左右环境,但你可以左右你的心情。你需要铭记在心的是:每天都是最美好的日子,一个今天,胜过两个明天。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后宫生活,要知道,要发光的,并非只是太阳,火凤凰也行,萤火虫也可以。你的生活,若是没有理想和梦想,那你的生命,便只剩下生存的本能。”
我安慰起芈八子,女人在无助的时候,通常也是感情最为脆弱的时候,但比感情脆弱更厉害的,是求生无望。
这个时候,正是女人最需要慰藉受伤的心,填补感情空虚的时候,如果这时男人能趁虚而入,只要男人的外貌条件,不是极端丑陋的那种,基本上就能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