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此时正在脚夫里指手画脚,看到我来,颇有玩味地说道:“张先生,早啊!”
“达拉军师也早!今天不是休整日吗,干嘛还要干活?”
谈天气太俗了,干脆从脚夫谈起,反正就是混混时间。
“翻越雪山,牦牛还好,可马匹有损失,回程时,怕是不够用啊!这不,我让他们精心照料一下马匹,接下来的路程,才经得起折腾。”
达拉会说一些蜀语,正是合适的交流对象。
“磨刀不误砍柴工,大伙也挺辛苦的。达拉军师,你告诉所有的脚夫,今天只需喂马即可,别的事不用管。今天吃好的,可劲儿的吃,再每人赏一钱金子,一切花销,都算在我头上。只要大家后面好生干活,我亏待不了他们。”
我有钱,当然不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更重要的,连续翻越雪山,让脚夫体力消耗极大,再不吃好点,返程时可就有得看了。
达拉愕然道:“张先生,你……”
“达拉军师,有问题吗?是不是肉不够?那就用金子折算好了,肚子没吃好,精神上愉快些也行。”
我原以为达拉会立刻兴高采烈向众脚夫宣布,然后众脚夫齐声雀跃欢呼。
当达拉满脸迟疑向众脚夫宣布这个消息后,脚夫们和达拉一样,也是愕然发呆,面面相觑后看向我,似乎觉得这太不思议了。
“怎么了?有问题吗?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轮到我发呆,这是怎么一回事?有好处可拿,还不相信,难道他们真的个个都有病?
“张先生,自打有了烧当部,还没听说有这种先例的。这次运送黄金,是烧当部落民众服劳役,没到完成任务,是不会有犒劳的。还没听说过服役中途,就让他们吃个痛快的,还要给钱,这还能叫服役吗?”
达拉说出了其中原因,怪说不得我在烧当部上宣布可以大吃大喝时,众人发出欢呼,现在他们却集体哑声。
“规矩嘛,都是人定的,可以适时修改嘛。”
我不以为然,完成这趟搬运黄金的任务,少说也得好几个月,中途吃些好饮食,无可非议。
“可是,张先生,你在羌人治羌大会上,自掏腰包让牧民吃好喝好,已经把他们惯坏了,再自掏腰包,让服役之人吃好的还要拿钱,这就不合适了。”
达拉一咬牙,干脆暗示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先不说他们这种管理人员,肯定要克扣脚夫们的款项,中饱私囊,更加难以理解的是,谁会从腰包里掏钱,请脚夫们吃饭的!不可劲地役使脚夫,都不好意思向上级交待,不这样做,就看不出监督的重要性!
“服役是部落民众的义务,不仅是羌人,蜀人秦人也是这样,如果还给钱,那还叫服劳役吗?”
达拉见我还有点不明白,再次提醒我,心善不一定是好事,因为你破坏了别人的规矩,以后别人就不好管理队伍了。
“脚夫是人不是牲口,待遇还不如牛马,牛马都受不了这趟艰辛的路程,更何况他们?单单来的路人,就死了好几个,让他们好好休整一下,这才有劲赶路,一钱金子不算多,至于吃好喝好,更是应有之意。”
我心道,说到底还是钱少惹得祸,给不了工钱,就让人免费出工,不管是羌人上层,还是秦蜀上层,这算盘给打得真是精啊!
“张先生,真是大慈大悲的活神仙啊,我们都给你跪下了!”
闻听达拉翻译我的原话后,有人带头,呼拉拉一片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有些还流出了眼泪。
今天是休整日,可脚夫们并不是彻底放假,仍旧有许多活计要做,在我发布好消息之后,大伙还忙活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算告一段落。
我在达拉陪同下,跟脚夫们一起干活,一起休息,顺便了解民情,即便经过达拉翻译后的修饰,我也了解到脚夫们的疾苦,天下乌鸦一般黑,羌人较蜀人还要受罪,毕竟生产力较蜀地要差。
很多闻之惊心的事情,蜀地都很难听说过,服劳役和服军役时受伤或死亡,羌蜀都差不多的惨。税负比例很高,羌蜀也相同,但是,羌地自然条件差,出产不丰,荒年之时,人吃人之事,已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端的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顺路看了他们的帐篷,还有做吃的地方,不得不说,休息和吃喝的条件,实在太差,完全不如牛马!
修改制度,让上层善待民众,这个我做不到,这样的改变,必须是生产力进步之后,才能办到。但底层民众生活穷困,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得了的事实,要想有所改进,方法就是让上层先富裕起来,只有他们富裕之后,才会从手指缝里漏一些给下层。
所以,我得倚仗我的超然身份,在上层得到厚利之时,半强迫半鼓励他们拿出一部分利益,分给下层民众,这种话,羌人不敢说,只有我能说,这种事,羌人不敢管,我来管。我本身是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对于上层不劳而获,座享清福,民众却受大罪,那是相当反对的。
还有一点更重要,要想修真,先得修心,只有修身正心,真精真神才能汇聚于内,大才大德方能出于其中,若是心不正,术歪邪,这真是修不成功的,想要飞升,更是白日做梦!
再和一众脚夫,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饭,肉当然有,就是体力透支的马,放在清水里煮,什么作料都没有,闻着那股无法消散的膻味,还有一点味道也没有的纯肉,与色香味完全不沾边,就是单纯的能量补充,我几难下咽,勉强吃了一块,便借口留给没吃饱的脚夫,我喝酒就行。
吃完这顿饭后,我又赶去见晋布诺等人,不过,在一处小坡上,我远远瞅见晋布诺等人,全在一起吃饭,他们的伙食,当然比脚夫吃得要好得多,尧雪她们这群女人,围在一块,有说有笑,显然很高兴,晋布诺这边,就沉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