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处在由黑转暗的前兆,广袤草原天际线上,显出了一条波状黑线,绵延无边。天上星星月亮俱已消失,只剩黑云压顶,不时传来声声鸟儿鸣叫,回荡于一片空旷之中,显得很是凄凉和气闷。
但是,当阳光散布在草原之上时,我的心情就如阳光一样温暖,世事一场梦,人生几度秋。
痛痛快快洗完澡,返回宿营地,众将集合完毕,单等我下令出发,一见我出现,每人脸上都充满了笑意。
“你们啊,还不是打自己的小算盘?在你们有事时,想让我给你们挡灾对不对?”
众将的心思我明白,索南达娃这种上位者,多半喜怒无常,下边的人,生怕遭到无忘之灾,可常在井边走,怎能不湿脚?所以,事先找到可以在索南达娃面前说上话的人,在关键时刻帮一帮自己,无疑就是给自己加了一道保险。
“日甲山一役之后,我敢说当雄国无论朝野,无处不在地议论你张先生。在我们当雄国,尚武尊军功,你现在就是当雄国的军神,定会让人啧啧称赞。对于投机取巧而获军功之辈,我们是羡慕嫉妒外加不屑,但对于你张先生,我想大伙将你视作大英雄、大豪杰来崇拜,是发自内心敬仰你的。”
普布算众将中老实人,不过,老实人也不是不会拍马屁,这不,一长串马屁话,她说得极其流利。
“普布说得有理!如今当雄国的民众,不拜金、也不崇外,就只对英雄豪杰服气。张先生你注定会在我们当雄国,掀起波澜壮阔的新局面。”
“女王拿下若卡城,就是简单地一个战术成功,可张先生以百骑攻近万骑,还成功逼昂旺父子单挑边次父子,最后迫降红马骑兵,救援成功到不能再成功了!这份战功,肯定会吸引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而淡化若卡城的攻城战。现在,我敢说,当雄国议论的焦点,毫无悬念的转向百骑救援之战,对准张先生你这个创造惊人奇迹的美少年。”
达瓦由衷地对我大发赞叹,不服不行。
“张先生就是胆大包天又能随机应变的军神!环环相扣,步步相连,昂旺父子不入套都不行,最后张先生一击即中,获得完胜,我等佩服,那都是轻的,说成顶礼膜拜,方大体与我等看法相当!现在我等就想看张先生,能否创造更大的奇迹,将女王拿下,打出更大的战果了!””
罗珠跟着达瓦,继续对我吹捧,不过,核心思想就一个:要我把索南达娃搞定。
“得,你们说了半天,不就是说我不追求女王,就不是英雄豪杰,就会让你们很失望,对不对?好了,我答应你们就是。”
我微笑着反问道,不过,反正西拉代表索南达娃,向我表达了求合作的意愿,那么此事水到渠成,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得了。
众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不否认就是这个意思。
“哦,西拉怎么还没来?这时辰也不早了!”
我向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西拉在场。
达瓦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让我去叫醒西拉,他们不方便派人去请西拉,因为队伍中没女人。
“行!我这就去唤醒她,你们先行出发,总不能等她一人吧!哦,给我留一辆马车!”
我在众将哄笑声中,“狼狈”离去。
“西拉,后悔了吗?”
我侧座在她身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
“张宁,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我一点也不后悔,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西拉睁开眼,粲然一笑,满怀情意地回道。
“张宁,我想跟你说些事情。”
西拉想从毛毯里爬起身来,只是实在没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索南达娃的事情,对不对?”
我微笑着把西拉重新摁回毛毯里,挨着她躺下后道:“其实自打你提出此事以后,我一直就在琢磨,该怎么对付索南达娃这个娘们。”
“对付?女王又没打算整你,更没想杀你,你怎么会用这个词?”
西拉侧身依偎在我怀里,纳闷道。
“女王不是敌人,可却比敌人还要难处理。其实女王的心意我明白,经过我多方面的了解和实地观察,对她为人处事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和你不一样,你单纯耿直,站在男人的角度,是不会拒绝你这种女人的,而她则身负重任,做事全得从大局出发,我就不得不多想一想由此带来的后果了。”
“除了身份不一样外,还能有什么阻碍你追求她的地方?她可是草原上公认的大美人,不是没男人想追求她,而是她看不上。女王虽争胜好强,除了不能如男人一样拿刀使箭冲锋陷阵外,其余均不逊于男人,但在情场上,她却情窦难开,你把她当成懵懂青涩的小姑娘也不为过。否则,她又怎么会连你的面都没见着,仅凭从山南五部传来的你的传闻,便会对你仰慕至此呢?”
西拉迷茫道。
“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女人情窦一开,对爱的向往,往往是盲目和疯狂的,有些时候看起来不可理喻,可在当事人心里,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并且还顽固不化地坚持自己所想。但是,一旦此事真的有可能成功时,却会被种种原因所束缚,而不能心想事成。”
我叹了口气道。
“事实上,我之所以不能和她有真正的婚姻,就是因为权利。这一点,我和索南达娃都是迫不得已。”
我接着述说原因。
“迫不得已?为什么呢?你娶女王,成为当雄国的国……”
西拉反问道这里,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天无二日,地无二君!
西拉的思维开了头,可没有想透彻,还得等我的下文。
“西拉,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到草原后的诸般经历。如果说索南达娃让我去日甲山救援,算是考验我的能力的话,那么后面再送来密押信,其目的是什么?就是向众将表明,她十分看重我,想笼络我,而不能让雍沛独占我这个资源,对不对?”
“做为立志成为当雄国真正国王的索南达娃,光有雄心壮志不行,还得有手段。现在,其他王位竞争者全都被斩草除根,剩下边次和朗杰,这一次边次被逐出王位竞争者行列,搞不好还是好事,至少短时间内,索南达娃不会以边次为念。朗杰的失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有没有我帮忙,都不影响这个结局。”
“抛开索南达娃是否真心对我用情不说,反正我得被她给利用。她的野心,怕不在白玛才让老国王之下。”
我说到无奈处,自己都在摇头。
“哦?怎么会呢?依我看来,女王最多就是她来当国王,而不能由你来当国王,只要你不存这个心思,她肯定会对你既坦承又热情,勤恳侍奉你为一家之主,与你携手合作一起统治当雄国的。”
“不同的境地,有不同的应对之策。她需要我联手对敌,这一点肯定是诚心的,因为她想巩固统治的愿望,比谁都要迫切。但是,她个人会在地位巩固之后,伴随野心的不断膨胀,绝不会允许我成为与她分庭抗礼的所在,而且别的蕃地王国,也不会允许我继续当她的助力。”
“事实上,假如当雄国成为一个强大所在后,其他蕃地王国,都会思考一个问题:谁将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那么,他们势必会在我和索南达娃中挑拨离间,分化瓦解我和她的合作。索南达娃本就对我心存忌惮,再加无处不在的搬弄是非,对我下手,也就理所当然了。”
我眉毛轻锁道。
“正如你所言,女王的确智计过人野心不小。她派我来监视你,通过我的嘴,转达她想与你合作的想法,就是指望日后有大回报。但是,又怕你和雍沛合作,效仿昂旺造当雄国的反,那样她就被动了。”
西拉想通了此节,对索南达娃更佩服了,这有如下棋一样,得想着后面如何下,高手和低手的区别,就在于你能根据对手有可能的出招,能想出多少手棋来,索南达娃无疑就是高手。
“所以,索南达娃必须拆散我和雍沛的同盟!因为,我不仅和雍沛的老婆发生了亲密关系,还接收了昂旺原先的兵马,这都是雍沛听命于我的证据!再或者,索南达娃的政敌们,肯定会借此煽风点火,极尽盅惑之事,造谣会造得有鼻子有眼,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蒙冤受枉倒还无妨,就怕雍沛跟着倒霉,那就不好了!”
我拧着眉毛说道。
西拉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嫁雍沛,免得你难办!我不强求你对我情深意重,但求你能接纳我!”
“不必如此,犯不着让你不嫁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是,我会想办法兼得的!”
“哦,张宁,你已有设想?怪不得你一直气定神闲,视若无物!”
“也算不上太好,就是坚持一个原则:绝不公然对抗,也不全力合作,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