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灵啊，算我求你了，你回来可以帮我们很多忙。」
赵如芳的声音里终于透露出请求的语气。
「只要你肯回来，薪资绩效分红什么的，一切都好谈。」
但我可不愿意再回去继续没日没夜地替不值得的人工作。
心中的决定已然坚定，我冷静地断然拒绝：
「赵经理，既然ACP愿意让步出一个月的时间，我劝你还是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如何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出项目方案上吧。」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方向，绝不会再回去了。」
「而且我不会忘记我在GTX公司是如何被冷落和指责的。」
「请您告诉公司的领导层，无需再尝试，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来了。」
挂断电话后，我拉黑了前公司所有领导的电话和微信，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终于与过去那些糟粕事划清界限了，我想，从今天开始，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9.
我带着我的行业分析报告，找到了一家世界知名调研咨询公司，想让专业的人鉴定一下我的作品。
他们的公司大楼如同他们的名声一样高耸挺立，我带着惴惴不安的心走了进去。
坐在会客室里，我深深感叹着这家公司大气又上档次的装修风格，相比之下我之前的那家公司简直是又破又小，恨不得把所有员工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办公。
坐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分析师走了进来。
分析师翻阅着我的报告，眉头时不时地舒展，透出惊讶之情。
读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姚女士，我必须说，这是一份极为出色的报告。您对行业的见解角度非常新颖，数据分析也十分精准。」
「感谢您的认可。」
我回应道，心中如释重负。
「请稍等。」
年轻分析师连忙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礼貌婉拒，却架不住他过于热情。
他嘱咐我坐在这等他一会儿，然后就神色匆忙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会客室的门开了，一群男男女女快步走了进来。
分析师们在会客室里集合，一行行阅读着我的报告。
我注视着他们的表情，尽力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没多久，那位领头的分析师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姚女士，这份分析报告做得非常优秀、专业。它不仅涵盖了全面深入的市场趋势分析，还聚焦了行业内尚未被广泛认识到的一些潜在增长点。」
「真没想到，挖掘数据这一块，您做得如此出色。」
我心中一喜，但尽量保持着谦逊。
「我很高兴这份报告得到了你们的认可。」
「不仅是认可。」
他继续说道：
「这种前瞻性的思维和深度挖掘的能力正是我们公司追求的。姚女士，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公司？」
这样的提议和认可比任何事情都让人感到振奋。
我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也渴望在更大的平台展示自己的价值。更何况他们开出的薪资是我之前的十倍水平。
我故意演了十分钟的深思熟虑，然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10.
加入新的公司后，我才知道那天邀请我入职的、头发有些斑白的叔叔原来是他们的首席分析师。
如今，他成了我的直属领导。
他在工作上的各方面都给了我充分的信任和支持，并让我主理一个极具潜力的项目——探究智能穿戴设备对未来市场构成的影响。
在过去，这个领域的研究依赖于传统市场调研报告，响应模糊且迟缓。
我大胆地提出了一项创新计划——构建一个实时数据分析系统，它整合了社交媒体情绪分析、在线零售数据、以及物联网设备的实时使用情况。
在公司大平台的加持下，我很快与几个智能设备制造商合作建立了合作关系，得到了他们的匿名化用户使用数据。
然后我引导团队对这些数据展开深入分析，并将研究结果与客户企业的具体的市场推广策略相结合，推出了定位精准的市场营销活动。
最终，项目大获成功，客户企业智能手表的市场份额在一个季度内翻了一番。
与此同时，我之前的分析报告也在行业引起了剧烈震荡——
如同我报告中预料的那样，GTX的项目在宣布不久后便陷入了困境。
随之而来的，不仅是客户的纷至沓来，更有媒体的主动报道我个人的名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恰逢春风的蒲公英。
不仅在新公司的项目扶摇直上，还成了个小名人。
首席十分高兴，逢人就夸我是行业崭露头角的新星，还亲自筹划我的庆祝会。
我们预定了当地最有‘摇滚范儿’的酒吧，在周五的下班时间，派对的邀请函在办公室以光速传播。
邀请函封面配有我戴着智能手表的卡通形象贴纸，在星球之间跳着踢踏舞。
与那种领导全到场、讲话贼官方的庆祝会不同，这是一场真正的、尽兴的狂欢派对。
庆祝会上，首席微醺地举着酒杯给团队成员分发项目提成款。
同事们个个面带笑容，欢呼着接过红包，互相碰杯畅饮。
拿到红包后，我借机偷偷溜到角落里，暗戳戳地使劲捏着兜里的红包，感受着它的厚度和心中的喜悦。
「在这干嘛呢？来一起喝啊！」
路过的同事一把拽住我，把我领回了派对的中心。
「好！今夜让我们举杯！今夜不醉不归！」
11.
狂欢过后的天亮，我宿醉还未完全清醒，就收到了法院发来的传票。
我皱着眉拆开那包装得十分正经的信封，里边赫然写着案由是‘违反竞业限制，擅自披露公司秘密’。
原来，GTX并没有放弃告我，只不过换了个理由。
我心里冷哼一声。
「来得正好，这次我要把这些烂账一次性跟你们都算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
然后迅速联系了之前的同事和合作伙伴，想了解更多情况，方便收集证据。
但同事们大都还在GTX工作，种种顾忌下，他们不愿给我提供帮助，纷纷挂掉了我的电话，合作伙伴也和都对我闭门不见。
我郁闷地趴在工位上叹气。
首席轻轻地递了一杯咖啡给我。
「怎么了？什么事儿把我们的新星愁成了这样？」
我把事情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如果是ACP的话，我说不定帮得上忙。」
首席的微笑高深莫测，我摸不着头脑地追问，他没有多说，只让我等他消息。
我以为这消息怎么也得等上个三天五天的，没想到他当天下午就找到了我：
「这是ACP项目部负责人的微信，你加一下她，她给你的东西虽然对案情没什么帮助，但应该足够帮你转移火力了。」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写了微信号的卡片，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抬头看，首席已经走远了。
连续十多天，GTX的股价因为我的行业分析报告和ACP项目违约而疯狂下跌。
他们应该很需要这场官司的胜利来让我背锅吧，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开庭。
12.
法院门口，迎面走来的赵如芳隔着老远就把目光刺向了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眼里怒火的温度。
「好久不见啊赵经理。」
我面带轻笑地打招呼。
「你还敢来？！」
赵如芳快步走近我，抬手想给我一巴掌。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把她推地连连后退。
「我走后的这段时间，你领头的项目一个接一个的失败，你都敢出来见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轻笑着挑衅道。
赵如芳被我推得差点崴了脚，踉踉跄跄地扶着身边的律师才站稳。
「你...你...！别忘了公司手里还握着你的过去！你等着！今天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如芳恶狠狠地说。
我微微一笑，沉稳地回答道：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法院是讲究证据的地方，不是靠威胁就能赢的。」
「每个人都有过去，赵如芳，别忘了你也有。」
赵如芳张牙舞爪还想来抓我，但立刻就被身旁的律师阻止了。
看着她滑稽还有点狼狈的样子，我冷笑道：
「赵如芳，到底是谁的证据站得住脚，等会儿我们在法庭上见分晓。」
话音落下，我转身走进了法院，大门重重地关闭，彻底隔断了身后赵如芳的叫骂声。
13.
在法庭上，原告律师和我方律师之间的对话激烈，争辩地有来有回，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对证的过程如纺织般细密，每一条线索都在逐步拼凑整个事件的全景。
期间，赵如芳积极指控我，而我则拿出一张张项目文件照片和邮件截图，将她的指控尽数驳回。
「女士们、先生们，我方已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所面对的指控完全是基于对她的误解和恶意指控。」
我的律师总结性的开口。
法官点了点头，说道：
「原告是否还有其他证据出示？」
原告律师摇头。
「被告是否还有其他证据出示？」
法官又问道。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迫不及待地举手发言。
「有！」
法官示意我可以开始举证，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说道：
「原告指控我把GTX的核心机密做成行业分析报告来盈利，事实上，报告中涉及的事件和数据全部已在公司对外的公共论坛上披露过。」
「而且，用核心机密来盈利的另有其人。」
「赵如芳，您是否记得半年前，跟ACP签订项目合约时的会面？」
我问道，声音平静而笃定。
「记得，那又怎样？」
赵如芳的回答显露出一丝迟疑，但她很快调整了语调，故作镇定。
「很好。」
我点头，并看向法官和陪审团说。
「请大家注意收听这段录音，并请大家密切注意日期和时间。」
我按下播放器，赵如芳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很小，但也足以听得清这是她与ACP项目部的负责人在谈论以100万回扣抵消1000万项目款的事。
赵如芳的脸色开始快速变化，她吼道：
「录音可以是被篡改的！」
我微微一笑，继续沉稳地说：
「篡改？请大家注意听这段录音中的背景声，有个特别的声音——市中心那座正在施工的大楼的打桩机，梅雨季里唯一开工的一天，就是录音中清晰记录的那个日期。」
「恰巧是您收贿的那一天。」
赵如芳试图保持冷静，言辞却开始慌乱：
「那只能证明我在那个地方，不能直接说明我收了贿！」
我从公文包中抽出装订整齐的文件。
「这些是赵如芳多次将项目信息售卖给ACP项目部的证据，包括她跟项目部负责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
「请你解释一下，这些聊天记录和银行流水单上的大笔存款是怎么回事？」
赵如芳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试图找到反驳的言辞。
「这...这不可能！这一定是陷害！」
赵如芳终于崩溃了，她的声音不再像控告我时那样坚定，反而透露出了无力和恐慌。
「你的工资、绩效、奖金，应该都没有这么高吧？」
我微笑着补充道。
法庭上发出一阵低语。赵如芳面如死灰，她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些证据，能把她锤地这么死。
法官仔细地看了看证据，然后说道：
「本案是原告对被告违反竞业限制，擅自披露公司秘密的审理。这些证据与本案无关，相关责任人可以再另提起诉讼。」
法庭内一片哗然。
法官敲响了法槌，命令秩序：
「肃静！」
14.
官司落幕，GTX的丑闻终于被披露了阳光之下。
一连串的项目违约、管理收贿、官司败诉事件，让GTX的股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线下跌。
在市场的一片哗然声中，亏损累累的GTX被迫对外公开承认管理层的问题，并对外宣布事件的真相。
而赵如芳也不出意料地被解职，被GTX以收受贿赂为由起诉。
但人们显然不买账，股民们纷纷开始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
供应商和合作伙伴也不约而同地撤资，不想被这场污泥浊水波及。
GTX的负面新闻像雪崩一样日日霸占着负面新闻的头条，银行对GTX的还款能力失去了信心，开始召回已经借出的贷款。
与此同时，那些看似对GTX忠心耿耿的管理层，也在暗地里密谋带着关键技术和客户资源跳槽到对手公司。
墙倒众人推，此时无人再愿意为GTX站台，公司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我就看到了关于GTX的最后一条新闻：
经过一番挣扎，GTX终于宣布破产。旁边配了一张GTX公司大楼玻璃窗上贴着法院查封通知的图。透过透明的窗户，还能看到几个被解雇的员工抱着纸箱子无奈地散去。
15.
我决定带着GTX倒闭的消息去监狱探望赵如芳。
监狱里冰冷的空气和森严的防卫让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我按照流程，通过一层层的安全检查和过滤，来到了会见区域。
在透明的隔离玻璃对面，赵如芳把玩着她枯瘦的手指。
她的面容颓废，监狱的日子显然已经消磨了她的锐气，如今坐在我对面的她，眼神空洞而茫然。
我轻声开口：
「赵如芳，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盯着我。
「GTX已经正式宣布破产了。」
说着，我举起手机里的新闻界面给她看。
「…破产了？」
她的面容瞬间僵硬，贴近玻璃仔细读着报道的内容，紧接着突然爆发出狂笑。
「真的破产了？哈哈哈...好…太好了！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撕心裂肺，充满了愤恨。
「你知道我都为GTX做过些什么吗？那些脏事、腌臜事，他们不愿意做的，都是我替他们去做的！」
「所有的！全都是我替他们做的！」
她拍打着玻璃，眼睛里的癫狂令人不寒而栗，声音几乎在吼叫。
「他们用我！让我为他们牺牲一切，把一生都献给了GTX！」
「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扔进这个狗窝！扔进！这个！狗窝！！！」
我愣住了，即使被一层玻璃隔开，赵如芳情绪的激烈仍震撼着我，面对着这样的赵如芳，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赵如芳最终停止了狂笑，她颓然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无表情，仿佛已经将所有的感情都释放在了刚刚的狂笑之中。
16.
走出监狱，阳光刺眼而温暖。
我长舒一口气，开着用项目提成款买的车，回到了公司。
公司大厅里，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HR的李组长。
她现在的表情与往日刁难我时截然不同，有些拘谨凝重，手上抱着简历，显然是来应聘。
我面带笑容地走上前跟他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啊李组长。」
她明显没有想到会遇见我，简历紧紧抱在怀里，笑容里透出别样的尴尬。
「你...你好，久别重逢啊。」
我瞥了一眼她的简历，故作惊讶地说：
「怎么？连李组长也要加入这次的求职大军吗？」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僵硬。
「是的，我听说你们公司正在扩招，所以就...」
我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番。
「是的，我们确实在招聘。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公司文化与以往的其他公司有些不同。」
我意有所指地说道，「其他公司」被我故意重读。
她听出了我在嘲讽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
「我…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不一样了。我真诚地希望能够加入，我会严格依照新的标准工作。」
我看着他向面试区走去，内心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畅快感。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面试室的门打开，李组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垂着头快步走出了公司。那种神态，不用多说，我也能猜出结果。
「看样子，你需要继续寻找机会了。」
我在她身后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