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已经将支援赈灾的银钱米粮都收拾齐了,才用这般好的东西招待王爷吧?”秦霁月这阴阳怪气的话,刺得那太守一时间噎住了。
嗫嚅了半天,那太守才笑着开口:“阁下说的是,说的是啊。”
先前齐淮已经表现出不满了,这太守不过是一届地方官,就是再又权势,在王爷面前也只是个小官而已。如今秦霁月不过是仗着齐淮的势,将齐淮没说完,也不太好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如今王爷醉酒,在下要将王爷扶回去休息,就不多叨扰了,多谢抬手今日的款待,明日一早出发前,还请太守将准备好的银钱米粮送到随行的队伍处。”秦霁月说完,也不等那太守回应,站起身来,架着齐淮就向外走去。
出了那太守的院子,齐淮便从秦霁月的肩头站直了身子,虽然秦霁月已经不是当初宫宴上那个秦霁月了,可是真要架着齐淮,还是有些吃力的。
秦霁月这具身子不算矮,也有个一米七出头,可是和齐淮将近一米九的身躯摆在一起,还是显得娇小了些。
齐淮瞧着秦霁月的眼神,有一瞬间是温和而欣赏的,只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转瞬即逝。很快就换了一副面貌,眼神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秦霁月本来觉着二人配合的挺好的,还想说笑两句,瞧着这一出也歇了心思。
二人一路沉默着回了住所,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
一晚上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清点物资时,果然见这那太守领了东西来,面上的表情也由昨天的难看变成了如今的谄媚。
遮掩是无奈之举,如今是银钱也出了,米粮也拿了,还不好好讨好,若是灾情解除了,还能落下个一心为国的好名声。
“微臣举全城之力,为安阳凑出了如此物资,还请王爷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那太守谄媚的笑着,身子也微微弓着。
“那是自然,若是安阳水患解决,本王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大人的功绩。”齐淮得了便宜,倒没卖乖。
秦霁月一言不发的跟着,路上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这些人身上带着的干粮都已经分发尽了,无奈只能领着灾民去往最近的城池,与当地的官员如法炮制的要了物资,又安顿了灾民,这才继续启程。
越接近安阳,路上的景象就越发的让人触目惊心。
想来安阳受灾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年轻力壮的早就奔走他乡了,越靠近安阳城,瞧见的越是老的老,小的小,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秦霁月一行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真到了安阳城面前,秦霁月才真切地意识到,人在灾难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如今洪水已经渐渐退去,虽然势头仍是不小,但已经有被冲垮的房屋残骸暴露在地上,不仅有房屋的遗骸,还有……人的。
那安阳的太守,在三日前早朝的当天,就已经被人快马加鞭地带回了京城,如今已经在天牢呆了两天了,当时秦霁月只是收监,就已经过的很艰难了,如今那太守带着罪进了监牢,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进了安阳城,灾民们看见衣冠楚楚的一行人,第一反应已经不是看见希望了,反而是一种愤怒。
以至于,齐淮刚下马车,就有老人拿了出头等农具,上来就要想齐淮身上劈砍,被齐淮眼疾手快地躲开了,一使力将那老伯手上的东西夺下来,身后反应过来的护卫们连忙上前将那老伯制住。
那护卫已经竟出了一身冷汗,贤王就算再不受皇帝器重,也是正了八经的皇室血脉,如实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只怕是也留不住了。
护卫们正要将那老伯扭送收监,却被秦霁月拦了下来:“慢着。”
那护卫们有些为难的瞧着齐淮,齐淮摆了摆手,那帮护卫们停了手,秦霁月上前两步,蹲在那老伯面前,直视着那人:“为何这么仇视我们。”
那老伯愤愤的瞪着秦霁月众人:“为什么?那狗官做的好事!”
“什么?”
“呸!你们这帮衣冠禽兽!狗屁的父母官,这安阳城发了这么大的洪水,他还要征收税款!可怜我家小儿子……才那么点大,洪水过了什么都没了,吃的也没了,他就这么……就这么活活的饿死了啊!”那老伯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过他满是皱纹的脸颊,那泪水隐在横向的皱纹间消失不见。
秦霁月拍了拍那老伯的肩头,抬手指了齐淮一下:“这是当朝的王爷,你口中的狗官已经被朝廷捉拿押进了天牢,不日就将问斩。”
“如今就是朝廷派我们来的,就是来解决此地的水患,我们带了人,带了工具,带了粮食,就是来救你们的啊,你看。”说着,秦霁月错开身子,让出了视线。
他们这一行人,是王爷他们坐人的车马在前,运货的马车在后,秦霁月话音落下,正是第一辆拉着粮食的车马进了城门,迎着朝阳,那老伯的眼神从一片死寂,到慢慢又燃起了希望。
灾民有听见方才秦霁月说的话的,都凑了过来,那运粮食的车旁边是一队又一队的军队守着,灾民们有异动的也被这场面给震慑住了,没有敢凑得太近的。
秦霁月回头看看齐淮,齐淮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略微点点头,秦霁月得了应允,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微薄的内力也用上,用最大的声音说道:“乡亲们!我们,是朝廷派来治水的队伍,粮食来了,我们今日会在附近安营,无处可去的灾民可以来领了粮食……”
秦霁月将此行的目的一一说清,这才回了齐淮身后,齐淮与那同行的官员安排了人员就地架锅做米粥,有安排着没人分发下干粮,一定不能多给,这些人饿了这么多天了,猛一下吃太多容易撑死,又安排了随行军队中最强壮的人守着你两摊子,事无巨细的将东西安排好才离开。
一行人开始沿着水边看着,一点一点的将地形描绘出来,就这么走了足足一天。从倾城走到黄昏,将瞧见的地形一点一点记述下来,起初齐淮一位秦霁月一定是坚持不下来的,本想秦霁月若是抱怨,就命人将她送回去,没想到这一路上,秦霁月都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记录着地形结构。
到了傍晚,一行人回了临时的驻地,就这白天剩下的白粥垫了垫肚子,都只是勉强果腹,秦霁月正要跟进今日刚搭好的帐篷时,又今日最早领了粮食的乡亲送来了一条鱼,说是自己今日打来的,见着齐淮一行人奔劳辛苦送来的。
秦霁月本想推辞了,争辩半天那人将鱼往秦霁月手上一塞就走了,没过多久,又有人送来了些白菜……
秦霁月瞧着这一地的食材,又摸了摸自己哀嚎的肚子,终极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人将锅架起来,准备好水。将今日记录的地形种种交到齐淮手上。自己带着芍药,拎着那条鱼去河边,开膛破肚杀鱼去鳞,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芍药看了不禁暗叹,这手法比自己杀人的手法也是不遑多让了。
秦霁月将鱼收拾干净了,芍药也将菜淘洗了,二人又端着食材回了营地,将那鱼和菜放进锅里,又放了些调料,秦霁月才净了手进了营帐。
这营帐中就这地形已经是讨论开了,说在这里挖湖的有之,说在那里建水坝的有之,众说纷纭,各自的想法又都难以说服其他人,一时间吵得不可开支。
秦霁月进去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将芍药留在外表看着锅,自己进了营帐想看看额能不能提一提建议。
“安静。”齐淮这一句是呆了内力的,声音格外大些,这营帐中如野蜂飞舞般嘈杂的声音终于是静下来了。
“诸位仔细瞧瞧,这黄河水患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我大齐开过以来,就不断有灾祸,究其根本还是这河本身带来的泥沙淤积了河道,以至于这河床愈来愈高,渐渐竟成了地上河……”齐淮一番话说完,秦霁月正惊异于齐淮对此事精确的见解,就见齐淮的目光已到了自己身上。
秦霁月走近两步,点着方才赶制出来,墨迹都还未干的地图上:“王爷说的是,尤其是近些年来疏于治理,这黄河中的泥沙淤积的越发严重,如今城中受灾,又不能在原有的河道基础上收治,只能在旁的地方再改一条河道。私以为是眼下最稳妥之法。”
秦霁月话音落下,也不再言语,站在齐淮身边仔细瞧着那地图,底下的人都在仔细思索这其中的可行性。方才还如闹市一般的营帐安静下来,只偶尔有一声衣料翻动的声音,安静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甜的味道,先是离门最近的两人闻到了,使劲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