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的突然,海城以往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雪,苏家不少家用的车都送去换雪地胎了,只剩下一辆应急。
苏念婴怕自己爸妈在家里,万一有什么事必须要出门,好歹有辆车用。
结果出了门,苏念婴才发现司谨图没开车。
苏念婴看见司谨图穿的单薄,站在雪里,吓了一跳。
“怎么没开车?”
司谨图撇撇嘴,耸肩说道:“离家出走了。”
苏念婴被司谨图的说法,给弄的噗嗤一笑,捂着嘴说道:“和家里吵架了?”
司谨图点了点头。
还没有目的地,两人并肩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昨夜下了这么大的雪,大家都是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
路上的行人极少。
往日极具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乍一看上去,天地之间一片银白,十分空旷。
苏念婴有一种,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苏念婴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好好的,和家里人吵架了?”
司谨图抿了抿唇,最后,只说了一部分的实话。
“也……不算吵架,是我想出来清净两天。”
司谨图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你一样大,你家安安都那么大了,我呢,却还在过着父母安排的生活表,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练琴……”
苏念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司谨图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音乐。”
苏念婴错愕地看向司谨图。
司谨图,可是她们上学的时候,全海城都出名的钢琴王子。
几乎是大部分高中女生的梦中情人。
就因为司谨图弹得一手好琴,在台上,聚光灯下,矜贵优雅,本身容貌也不凡,继承了祖母的英国血统,眼窝深陷,瞳孔隐约有些泛绿,活脱脱的王子。
就连和司谨图关系好的几个人私下问的时候,司谨图也说自己的梦想,是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成为首席乐团的乐手。
可是……这样的司谨图,居然说,自己其实,并不喜欢音乐?
说苏念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苏念婴问道:“和父母一起成为首席乐团的乐手,不是你的梦想吗?”
司谨图却笑了笑。
“那不是我的梦想,是我妈的梦想。”
“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实现她的梦想。”
“可是现在……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司谨图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在海城初雪之后的冷空气当中。
司谨图继续向苏念婴诉说着。
“也并不能说是我完全不喜欢音乐,我喜欢钢琴。”
“可我不喜欢演出……你可能不知道,我这辈子第一次演出的时候……”司谨图低下头笑了笑,在自己腿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
“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高,还没有安安年纪大,才三岁多。”
“我妈非推着我上去演出,弹得是致爱丽丝……”
苏念婴抿了抿嘴唇,等待司谨图说下去。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我只能凭着肌肉记忆把那首曲子弹下去,大脑里一片空白……因为站在台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台下那些观众自诩高雅,黑漆漆的,又安静的吓人。”
“眼前唯一的光,只有头顶的聚光灯。”
司谨图叹了口气,淡淡的白气从他嘴里呵了出来。
苏念婴想了想,突然说道:“司谨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
苏念婴神秘地笑笑:“跟我来吧,眼睛闭上。”
司谨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苏念婴把手缩到袖口里,给他拉着自己袖子。
司谨图拽着苏念婴的袖子,心里有几分遗憾。
这要是……是她的手,就好了。司谨图漫无边际地想着。
苏念婴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给出租车司机看了地图上的地址,司机在苏念婴的示意下,没有说出地址。
司谨图全程都闭着眼睛,苏念婴时不时地嘱咐,不要睁眼。
司谨图答应了。
到了目的地,苏念婴付完车费,扶着司谨图下车了。
“好了,睁眼吧。”
苏念婴说道。
司谨图睁开眼睛。
一轮残阳璀璨,金红的光芒无声地与冰雪晶莹交相辉映,红光浓墨重彩地铺在映成金色的江面上,芦苇摇曳。
远山茫苍,倦鸟归巢。
苏念婴的声音淡淡响起。
“天将黑和黎明后,都是很美的。”
“是……”司谨图一时失语,嘴里呢喃着。
海城大面积都是现代化的城市市区,高楼林立,钢筋丛林,只有海城的护城河的江边,因为临着几座山,之前被规划成自然保护区,所以一直没有拆迁重建。
在现代化满满的海城里,想要找到这样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司谨图问道。
苏念婴倚着栏杆,望向夕阳,双眸映着云霞璀璨。
司谨图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他刚刚认识苏念婴的时候。
自信矜持的小少女,美好的代名词。
“我啊……那个时候我刚和秦渊谈恋爱,父母不同意,有一次和秦渊吵架了,我心情不好就想四处逛逛,结果逛着逛着,我就来到这了。”
“也是这个时间,夕阳的时候。”
“我就把这里记住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看看,看着夕阳晚霞,倦鸟归林……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司谨图怔了怔。
自从和苏念婴重逢,他默契地没有提起秦渊的事。
他们现在几乎都知道,秦渊抛弃苏念婴,和江城周家的一个女孩结婚了。
司谨图小心翼翼地说道:“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苏念婴却无所谓,仰着脸对司谨图笑笑。
夕阳的光芒,把她脸上细小的容貌映的金灿灿的。
司谨图抿了抿唇,心脏难以抑制的狂跳。
他好像,更喜欢苏念婴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都过去了。”
一阵风吹过,扬起苏念婴的发尾飞扬,夕阳映着发丝,成了一副值得珍藏怀念的美好画面。
司谨图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