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归人类
米格2021-07-14 17:329,834

  “啊——”麦米从病床上坐起,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头发,茫然又惶恐地看着医院洁白的墙面。

  “小米粒,你终于醒了!”母亲陈秀此刻正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一边还不忘抹把眼泪。

  “妈……”麦米张开嘴,喉咙有些干痛,发音也让她有些不习惯。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很久没说过人话,想要用哼唧声表达自己感情一样。

  陈秀赶紧端水给她喝:“饿了吧,你爸炖了汤,马上就过来。”

  看着女儿的模样,陈秀又是高兴又心疼:“我以为你被‘人道毁灭’,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这不过几个月时间,你就回来了。跟妈说说,那个传说中的‘人道毁灭’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忆慢慢回笼,麦米终于记起了自己被闺蜜抢婚的事,记起来那个婚姻救援组织的眼镜男堵她门口的事,心里突然有点梗:“我也忘记了,但就算记得也没法跟你说,因为内容是保密的!”

  一听这个,陈秀赶紧说:“不说不说。你好好的就好!”她生怕麦米说出不该说的,又会受到什么惩罚。

  没多久,父亲麦饭石提着汤过来。麦米一边喝着熟悉的汤,一边想着事情,她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得发慌,也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麦米啊,刚刚左先生跟我说,你历练这段时间,喜欢上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到底是谁啊?”

  麦米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不知道?

  “哪个左先生?”

  “呃,就是把你带走的那个婚姻救援组织的左岸,长得挺不错的,就是年纪好像三十好几了,太大,不然也能当成一个目标。快跟妈说说,你喜欢上谁了?”陈秀的八卦之心压都压不住。

  麦饭石扯扯陈秀的袖子:“没看小米粒很累吗?急着拷问什么?依我说,只要那个男人靠谱就行,别再像那个赵宇晨就行。”

  “叔、叔叔、阿姨。”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赵宇晨与安倩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此刻脸上尴尬得不得了。

  赵宇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安倩,安倩比麦米印象中胖了许多,但此刻的脸色却不太好。

  陈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麦米,去把安倩拉进来:“你这刚出月子,别染了风。”

  安倩也小心翼翼地看着麦米,坐都不敢坐。

  麦米愣了:“你们看我这是什么眼神?安倩你别在意,我妈有些时候容易神经质。来,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宝宝。”

  看麦米这浑不在意的态度,赵宇晨和安倩莫名松了一口气。安倩在麦米身边坐下,赵宇晨这才将孩子放她怀里,欣慰地看着他曾爱过的女人跟如今的妻子一起逗着小宝宝。

  陈秀扯了扯麦饭石,顺手将赵宇晨也带了出去,出门时还关照麦米:“安倩是顺转剖,肚子上有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好,你照看好了。”

  麦米冲陈秀翻白眼,到底谁是你亲生女儿啊?

  其他人一走,安倩斟酌了半天的话才出口:“麦米,对不起。”

  麦米笑了:“虽然觉得你这话没必要,但我接受你的道歉,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

  安倩惊讶地看着麦米:“你真的一点儿不介意?毕竟、毕竟……”抢了闺蜜的男人这种事,她有点说不出口。

  麦米以为自己会在意,会硌硬的,可此刻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却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幸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胸怎么会宽广得如此丧心病狂,连她自己都叹为观止。不过,放下,是所有人的解脱,不是吗?

  两个小姐妹终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赵宇晨却也明白一件事,麦米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放下,大概是她真的没有爱过自己。在她眼里,跟安倩的姐妹情是重于跟他的男女情的,牺牲男女情成就姐妹情,这就是她的选择。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结果挺可笑的,但是就如自己一直默默爱着麦米一样,安倩又何尝不是一直默默爱着自己,他不该让自己的妻子再受委屈。

  当天,麦米就出院了,她在家休息了三天。陈秀帮她打扫屋子,洗衣做饭的同时没忘记问一句“那个男人”的情况。

  麦米哭笑不得,连她都不知道的人,她能怎么回答?

  第四天,左岸上门:“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麦米问:“该不会是你向我爸妈八卦的那个男人吧?”

  左岸扶扶眼镜,身为婚姻救援组织的负责人,他只是乐于向参加基因计划的人的父母答疑解惑,绝对没有八卦的意思。

  “为了弥补你参加单身狗计划期间造成的经济损失,我特地给你接了一单生意,现在我带你去。”

  麦米将信将疑地跟他走了,当车开进玫瑰庄园时,左岸问她:“你还是没想起什么吗?”

  “我该想起什么?”

  左岸看看自己胸口,那里有一枚针孔摄像头,而摄像头的另一边连接着某个男人的手机。

  “没事。”

  麦米并没有在意左岸的话,看到玫瑰花海,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灵魂。直到看到那个站在花园尽头的男人,她的心怦然一跳,爱情的泡沫闪烁着七彩光芒,瞬间飞满整个世界,她的眼睛被点亮。

  “我以为像你这种性情冷淡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呢,没想到,竟然会对人一见钟情!”连左岸都非常意外,他原本以为没个三年五载,这个小女人是不可能结束她的单身狗计划的,没想到,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她就冲出了樊笼。

  果然,爱情这东西还是看颜值的。尤其对于有独特审美癖好的设计师而言,大概对颜值这东西更讲究一点,不然,麓山那位怎么就没让她看上眼?

  “你就是我的设计师?”谢熠站在秋日阳光下,伸出了手。

  麦米抬头看他,一股热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你,是不是曾经救过我?”

  谢熠笑了:“还想起了什么?”

  麦米摇头。

  左岸突然愣住,基因计划改造的是潜意识。换句话说,麦米如果在参与基因计划时喜欢上谢熠,她的潜意识里就会存在这种感情,当再次见到时,那种感情就会喷薄而出。一见钟情什么的,大概就是如此,一个人完全符合了你的所有幻想,那一刹那便会产生爱情。

  但这绝对不包括麦米说的谢熠救过她的事。因为,她不该记得这件事,也不该对这件事有印记。

  将麦米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左岸离开了。取下胸口别针,掐断了信号源,他打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她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顿了半晌,左岸又补充了一句,“但并不表示她以后会想不起来。何求也是过了很长时间,受到外界刺激才想起基因计划的所有事。”

  “我知道。”

  电话挂断,只剩下忙音。

  左岸叹了一口气,驱车离开。

  然而在玫瑰花园的另一头,两个男人看着无边花海。

  “这样你能甘心?”罗启问。

  顾城最后看了一眼别墅,驱动轮椅,转身离开。甘心吗?他也不知道。在那根铁棍砸断了他脊梁骨时,他就意识到他跟麦米可能完了。

  等他恢复成人,这样重的伤是不可能完全通过个体改变而修复的。也许一辈子他都站不起来。

  在顾城转身的一瞬间,麦米突然回头看向窗外花海。

  “怎么了?”谢熠问。

  “没什么……”麦米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好像有什么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走出了她的生命,那一刻她的胸口开始闷痛,仔细感觉又并没有痛感,可是那感觉就是存在,如附骨之疽,驱之不散。

  “这个工程任务比较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住下来,方便我们沟通,监督施工。”谢熠诚心建议。

  住这里?

  麦米打量着这栋庄园,她这个人向来只有在自己窝里才能安稳,其他地方再好都比不少自己的狗窝。但是,她对这栋庄园感觉很亲切,一点儿不排斥在这里住下。

  “好。”与漫城一等一的贵公子美男子同居一个屋檐下,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谢熠在玫瑰园中修建了一条玫瑰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象征爱情的玫瑰殿堂。他要麦米装修的便是这座长廊和殿堂。

  简约、大气,不失雍容华贵,这就是他的要求。

  “你只有三个月时间来装修,三个月后,我要在这里举行婚礼。”

  麦米一愣,突然想到谢熠的年纪,顿时明了:“好!”

  麦米换上工作服,亲自去现场测量。谢熠坐在玫瑰花丛旁,拿起手机,从镜头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自觉按下了拍摄键,定格下他认为最美好的画面。

  他将画面拉大,仔细欣赏她的眉眼,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并没看到远处,一起来散步的边牧雪雪和周乔眼中流露的失落惆怅。

  雪雪默默走过去,在离他半米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周乔本来想逃开,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来。

  “除了她之外,你从来没有给别的人拍过照。”

  谢熠没有抬头,依然盯着手机欣赏里面的女人:“我已经传出消息,三个月后,我的生日当天,我要举行婚礼,如果她还不出现,我也许会跟她结婚,或者大街上任何一个女人也行……”

  第一个“她”指的是秦雪,第二个“她”则是指刚刚收藏进手机的这个女人。可即便是大街上任何一个女人,却也不包括她周乔吗?

  周乔笑了,看似清纯的笑容却饱含苦涩:“你就这么确定她能看到?”

  谢熠终于抬起头:“当然确定,不管她在哪个角落,她都不可能遗漏我的消息。”

  这话,当着爱他的人说,简直诛心。周乔紧抿着嘴唇,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雪雪,我们去旁边逛逛。”

  边牧雪雪抬起爪子,搭在谢熠的膝盖上,看了他一会儿,跟着周乔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熠感觉它一步三回头,看了自己好几眼,那眼神里像是有很多东西要告诉他。

  谢熠摇摇头,最近自己对狗狗的情绪好像太敏感了。注意力再度回到手机上,调出P图软件,将这张照片稍稍修整了一下,发了出去。

  麓山。

  罗启端了咖啡进书房,看到埋头画画的顾城,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顾城画完一幅后,问了一句“有事?”他才坐到顾城跟前,非常认真地看着顾城,说:“上面特地帮你请了国外的专家,你这是工伤,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顾城脸上毫无表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崇洋媚外了,国内的专家都说不行,国外的就行了?”

  罗启郁闷地沉着脸:“凡事总要抱点希望不是?你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连处心积虑要搞到手的女人都放弃了,你不是我认识那个阴险腹黑的顾城!”

  “谁处心积虑要把她搞到手了?”顾城啪地扔了笔。

  罗启撇撇嘴,这就恼羞成怒了,还不承认是被我戳破了龌龊心思?

  “管你怎么想,专家下午两点到,我奉命必须把你带过去!”

  “你敢?”

  罗启脖子一梗:“我有什么不敢的?”

  顾城冷眼瞥过来,罗启梗着的气势就像胀满的皮球,被这视线戳了个洞,气势一点一点缓慢却又不容忽视地泄了个干净。

  “顾城,你到底想怎么样?”罗启无奈叹气。

  顾城低下头,重新拿起笔:“你们别管我!”

  不管你?你是不是得把自己饿死在家里?

  罗启被顾城的固执气得团团转,可就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顾城的手机闪烁了一下,不用说,肯定是上面那些老家伙又发那些心灵鸡汤来了。想起昨晚某个老家伙发的“身残志坚”的励志文,顾城心里就来气,拿起手机想关机,但忽然看到信息发送者的名字:谢熠。

  他愣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点开了信息。那张被谢熠稍稍修饰了一下的完美画卷乍然跳入眼帘,顾城愣住了。

  那个小女人只身爬上梯子,拿着软尺,丈量屋顶。这是很寻常的举动,曾经他见过无数次,可被谢熠换个角度拍摄下来,竟然让他心血狂涌。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的妻子……”

  照片下面谢熠厚颜无耻地写着这句话。

  顾城一拍桌子,噌地站起来……呃,他试图站起来,但结果连屁股都没挪动。

  “罗启,带我去看专家,立刻,马上!”

  罗启正在屋里打转呢,猝不及防地,剧情就逆转了,难道是自己打转的时候开启了什么特异功能。过来,看到顾城手里的手机以及手机里那张照片,罗启忽然明白了。

  “早知道麦米一张照片就能激起你的斗志,我就去多拍点。”

  顾城看他,脸色很不好:“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这张图P过了!”

  罗启看:“这你都看得出来?”

  “她左眼下有一颗痣,这上面没有。”

  “哦,那又如何?”

  “谢熠是用手机照的相,手机P的图。”

  罗启的脑子打了个结,完全没接上顾城的脑回路:“所以呢?”

  “所以?他隔着屏幕摸了麦米的脸!”顾城的恶劣情绪濒临爆发。

  罗启被震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不是你让谢熠替你照顾麦米吗?就算不隔着屏幕摸照片,实地考察摸一摸……”

  后面的话罗启不敢说了,因为顾城的眼神简直要吃了他。

  你一个醋精,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装情圣,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好,我带你去看专家!”

  上车的时候,罗启偷偷给谢熠发了条信息:“可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玫瑰庄园里,谢熠笑出了声。当狗时都不让摸麦米,何况是做人!想起那个醋精爆发的样子,谢熠笑得前仰后合。

  麦米这边正在下梯子呢,被谢熠一惊,差点儿摔下来,幸好谢熠派了两个保镖贴身保护,赶紧将她扶稳了。

  谢熠压住笑,走过来,亲自扶她下来。

  麦米疑惑地看着他:“你在笑什么?”

  “没!量完了吗?可以吃午饭了。”

  麦米看看时间,这才十一点半呢:“还早,我把这边测量完。”

  “那可不行,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的,吃饭这一条必须得准时!”

  “答应过谁?”麦米惊讶了。

  谢熠赶紧咳嗽一声,压住差点儿蹦出口的名字:“左岸。”

  麦米撇撇嘴,完全没了兴趣。

  回去的路上,谢熠问她:“听说你在麓山那边装修过几栋别墅?麓山那边的人怎么样?我怎么听说有些客户特别难缠呢?你的婚期还因为某个人的刻意刁难一再推迟,有没有这回事?”

  一说起那个龟毛男,麦米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但她不能当着客户的面去说别的客户的不是,这是身为设计师的职业操守。

  “刁难说不上,每个人审美不一样,任何设计师都不能保证每个设计都完全符合客户心意。”

  谢熠点点头:“那……那个叫顾城的到底怎么样?”

  “那就是个神经病……呃,我的意思是说,神经比较纤细,总能挑出很多细节毛病的人。”是的,别人都看不到的瑕疵,他都能用放大镜一寸一寸挑过去,你说是不是有病?

  想起那个人,麦米心里明明很生气,可同时一股称得上是怀念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一直郁结在心口的闷痛变得清晰起来。这感觉令她非常不舒服。

  谢熠忍住没笑出声,心想当时,顾城为了让麦米结不成婚,大概也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吧。

  “你对他的事好像记得特别清楚?”

  “那是当然!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不会因为一件喜事高兴一整年,但会因为一个创伤而铭记终生。他,就是那个创伤!”

  这是多大的刁难才能让你上升到这样的评价啊!

  十分钟后,谢熠将这份谈话录音原封不动地发给了顾城。顾城听完后,不以为然,这本就是他的目的,说明效果还不错。

  但开车的罗启不淡定了:“你到底对她做过些什么?”

  顾城没有正面回答:“我拿着放大镜在地上和墙上爬了两天,又用显微镜检查了所有家装材质。我这个人比较追求细节,你知道的。”

  汽车差点儿在公路上打了个滑。

  罗启:“你绝对是故意的。”

  傍晚的时候,麦米已经测量完玫瑰殿堂的所有尺寸,并开始在电脑上构架三维图。边牧雪雪一直很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麦米对这只边牧有很特别的好感,看它爬沙发摔下来,还特地将它抱上去。

  雪雪很乖巧地将一枝四季玫瑰放到她的办公台上。

  “这大概是最后一批四季玫瑰了,三个月后,就算你把玫瑰长廊建起来,也不会有玫瑰花开放。”

  麦米抬头,见周乔走进书房,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与其说是没玫瑰花,你更想说的是我得不到爱情吧?”

  麦米对周乔没有敌意,但显然周乔将她当成了那些扒着谢熠不放的无耻之徒。

  “周小姐,若你对熠少有真心,就去争取吧。没有人能妨碍你的路。”

  “你——”周乔一时语塞,缓了好一会儿气,将心里那股怨气压下来,“我若还能争取,早就做了。我放弃,但并不表示什么牛鬼神蛇都能靠近他的身!”

  麦米摆摆手,继续埋首构图:“你高兴就好。”

  高高在上惯了的周乔头一回被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在屋子里打转。三分钟后,她突然停住脚步,所有气势卸下,她笑了,嘴角满是苦涩。不,这不是头一回了,曾经的秦雪不也这样吗?她们无视外界眼光、潜心工作的模样竟如出一辙,而面前这个女人比秦雪的样貌更出众,难怪谢熠会喜欢。

  而谢熠今天说会娶她,大概是认真的!

  周乔怏怏地出了房间,所有精气神儿都被抽干了。麦米抬头,只看见她落寞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她都怕短暂的生命来不及做完自己想做的,为什么偏偏有人喜欢将自己困在这种儿女情长里?

  吃完饭时,玫瑰庄园来了一位客人。这个客人麦米不认识,却总有一股熟悉感。

  他叫何求,是谢熠的朋友,想拜托她设计婚房。

  “我的妻子不能动,但她有意识,也不是植物人,只是因为受过伤,颈椎以下都不能动弹。房子好看不好看不要紧,我只希望她能凭借一台智能轮椅抵达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何求没理会自己丢出了多么惊人的言语,掏出一张画,交给她:“这是我根据她的眼神示意画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设计出这种效果。”

  麦米接过那张画,画面很潦草,被涂改过很多地方,但最后呈现出来的只是普通人家的普通装修功能。也许,这代表着那个瘫痪的妻子最想回到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只是,大概她永远都没办法回去了。

  “嗯,我尽力。”麦米没有多问,但接下了这单活。

  “等设计好样稿,我能当面向她确认吗?”

  何求似松了一口气:“那是当然!”

  两个星期后,麦米设计出了玫瑰长廊的装修图,也设计出了何求要的多功能房子。那天,天气挺好,何求带她去中心医院探望那个“妻子”。

  在路上时,何求才告诉她,他的妻子叫陈素,他们并没有结婚,甚至陈素也只是刚刚认识他而已。

  麦米被这个结果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你是哪里想不开?不,我的意思是说,她只是刚刚认识你,你却早已将她当妻子?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忘记了?”

  何求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笑意,却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后来到了医院,麦米才从医护人员那里听说何求匿名为陈素支付了一年的治疗费用,而直到最近,在陈素的一再要求下,他才答应见面。

  听了这个消息,麦米再看何求,感觉对方脸上都镀了层道德金光。然而,不是所有的男女之情都能开花结果。当那个叫陈素的女人看到麦米手里的设计图纸时,却迷惘了。

  “何求,为什么?”

  “我说过我会娶你,这是以后我们生活的地方。你看看,喜不喜欢,哪里需要改进的?我连设计师都叫来了,她是漫城很有名的设计师,你提什么要求她都能做到!”

  麦米从何求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急切,但陈素却摇了摇头:“何求,你不喜欢我。”

  何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你喜欢我,我知道!”

  陈素语塞,苍白的脸上飘上不自在的红晕。

  “陈素,让我照顾你,好吗?”

  陈素的眼泪落下来,她想擦,手却抬不起来。何求顿时不知所措,麦米抽出纸巾递给他,他才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干净。

  “何求,我是喜欢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像是上辈子就在一起过。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喜欢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之所以照顾我,是不是因为我的伤跟你有关系?”

  这回轮到何求语塞了。

  “果然……”陈素笑了,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失望,明知道是这个原因,可心里却总期待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良久她吸了一口气,道:“你若只是良心不安,真的不必如此。”

  “陈素,我这一辈子大概不可能再喜欢上人,我做过太多错事,走过很多弯路,但不管做什么,我都没后悔过,唯一后悔的是把你卷进来。你是无辜的,就当是救赎我,让我照顾你吧,你不嫁给我也行,只要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麦米有些坐不住了,将设计稿放下,尴尬地说:“我出去一下,你们先聊。”说罢,灰溜溜地逃出来了。

  麦米自己也是一个无法爱人的人,她可以对异性有好感,甚至对其付出有感动,想不计代价回报,但那终究不是爱。就如她对赵宇晨。

  所以,她明白何求此刻所说的真心,也相信他许诺的一辈子,但陈素要的不是这个,更不想因为这个拖累他一生。

  麦米无处可去,只得到处瞎晃悠。这栋楼住的病人都有些特别,怎么个特别法,麦米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个医院的标志有些眼熟,这些病人的情况也有些眼熟。

  在经过一个病房时,她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探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革履的男人正在跟病床上的一个男人说什么话。他身边围了八个保镖,八个都面色肃穆,那排场甚是吓人。

  当那个男人回头时,麦米看清楚了他的脸。

  “大龙虾!”

  她都没料到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也因为她的声音,男人朝门口看过来,那八个保镖也齐刷刷转脸,吓得麦米赶紧跑。慌不择路之下,在拐角的地方摔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另一个不合时宜的称呼冒出来。

  “铲屎的!”

  视线只是刚接触到顾城的脸,麦米心里那股闷痛突然炸开,四肢百骸都受到了强烈冲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在哭,脸上更是挂着令人心疼的表情。

  顾城几乎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腰,以免她摔下去,心里有万千话语堵在喉间,但面上却只有一片冷漠。他知道她想不起来的,只是某些意识让她有些触动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走廊上响起脚步声,顾城才启口:“知道自己有多重吗?还不下来?”

  这熟悉的嫌弃口吻终于将麦米从莫名的情绪中拉回现实。麦米这才发现,这个龟毛男人竟然坐在轮椅上,而自己正不知廉耻地坐在他怀里,这姿势略显暧昧。

  她赶紧起身,用笑声掩饰尴尬:“那个,顾先生,你是不是被人揍了?都说了,做人不要太苛刻,容易招人恨。”

  顾城气息一滞,按动开关,驱动轮椅准备离开。麦米怎么能放过这个奚落他的好机会:“你别板着脸啊,别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要多笑笑,大概别人就不好意思揍你了。”

  看小女人一副嘚瑟样儿,顾城忍无可忍:“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笔尾款没结?”

  晚交房一天扣一万,麦米永远记得这笔账。她仔细想了想,完工的那天正好是自己结婚那天,也正好是自己被人道毁灭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笔尾款没结。

  所有气焰顿时被戳破,麦米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扶上顾城的轮椅,为他推车,顺口问道:“尾款结算时间早就过了,顾先生怎么不讲信用呢?”

  “我也想讲信用来着,但是当初约定是要亲手交给你,但最后找不到你的人,若贸然打出尾款,我怕某人会不认账。”

  麦米气结,嘴角笑容依旧:“那赶得巧,今天就把这笔钱结了吧。”

  顾城斜睨她:“你觉得我现在像是带了十几万在身上的人吗?”

  既然没钱,那说什么说?

  那头,赵康带着人从病房里出来,正好经过这里,顾城下意识地将麦米往身后挡了一挡。这个举动好熟悉,麦米心里“嘭”地一跳。这一跳特别厉害,心口都蹿动了,她不舒服地揉揉了心窝。

  赵康忽然看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我们认识?”

  “大概。”顾城不痛不痒地回了这么一句。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什么叫大概?

  原本想走的赵康反而来了兴致,低头看着轮椅上的顾城,这回语气肯定了几分:“我们的确认识。告诉我,你是谁。”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相信这段时间一定有人来找你谈话,等你做出正确选择,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赵康似乎明白了顾城的意思,很有些不屑,带着人离开。麦米这才大出一口气:“那个人是只大龙虾,美味但又可怕!”

  顾城蓦地一惊:“你说什么?”

  麦米眨巴眼,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我说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像龙虾。设计师的思路你不懂。”麦米最怕的就是跟顾城这个龟毛男沟通,因为他们的脑回路永远都接不上。

  顾城的眼神彻底变了。赵康才喂她吃过几次龙虾,怎么在她潜意识里,赵康就成了大龙虾?我明明养你那么久,你却什么都记不得?所以,这个小浑蛋本身就是个小白眼狼?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顾城瘫着脸问,绝对不会暴露一丝嫉妒情绪出来。

  麦米的视线对上那双眼时,心口没来由地怦怦直跳,有一股很强烈的情绪呼之欲出,她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怎么了?”

  麦米的脸色好难看,顾城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腕,脸色也随之有点泛黑。难道在她潜意识里,他就那么令她难以忍受,脸色都变了。

  好一会儿,麦米缓过气来,才发现顾城竟然握着她的手,不满的眼神又带了几分关切,一股暖意突然冲开了她心头某道阀门,之前一直缠绕在身上的闷痛随之消散了几分,面前的男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反而透着几分亲切感,叫人忍不住想扑上去舔几口。

  呃,她是不是疯了?

  她差点儿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有人走过来。

  “顾城,该做理疗了。呃,麦米,你怎么会在这儿?”

  麦米惊愕地看着走过来的人:“我们认识?”

  罗启脸色一尬,赶紧给自己找退路:“我在顾城手机上见过你的照片,呵呵。”

  “他手机上有我的照片?”

  顾城脸黑,默默松开麦米的手,那脸色摆得好像他从来没握过那双手似的。

  “那是我拍的装修照,无意把你收进去了。”说罢,自己驱动轮椅走了。

  罗启尴尬地扣扣脸皮,跟麦米说:“回头见。”

  麦米被这两个男人弄得一头雾水,手腕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总觉得怪怪的。回到那边病房时,何求已经在门外等她。

  “怎么样?”

  何求答:“她同不同意是一回事,我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麦米:这个男人……

  唉,她一个家装设计师管人家的婚姻干吗?

  当天晚上的饭桌上,谢熠发现麦米偷偷看了他好几次,在她第九次再看过来时,他放下筷子,拽住她想逃跑的视线:“你是不是有事?”

  被抓了个现行的麦米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个,熠少,能不能借你的手用用?”

  谢熠微笑起身,走到她身边,非常配合地伸出上手:“你想怎么用,悉听尊便。”

  麦米的脸有点红,实在是活了一把年纪,没干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你能握住我的手腕吗?”

  “这样吗?”谢熠非常配合。

  “用力一点。”

  “这样?”

  麦米迷茫了,看着谢熠这张明显更有魅力的脸以及令万千少女痴迷的温润气质,连自己看到他都会心跳加速,可怎么就是没有那种感觉呢?

  “可以了。”麦米叹了口气,自己大概是病了,审美都变得这么不靠谱。

  “你没事吧?”谢熠收回手,关切地看着她。

  “我很好。”麦米笑道。

  谢熠微微点头,也不回自己的座位,良久,他开口问道:“麦米,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继续阅读:第十八章 遭遇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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