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梓站在距离柯乐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真正触摸到,心痛、心痒、心碎,任凭其中一抹滋味儿就快把他折磨疯了。
看不见柯乐的脸,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慌张。
只要一个回头,哪怕是怨他,哪怕是恨他,他都只是想看看他的脸。
“小不点儿,你是个什么意思?”易安转身看着柯乐的背影,云淡风轻。本来他今天晚上是准备来这里看热闹的,没成想看到的是这么一出。
柯乐沉寂了片刻,淡淡道:“回去。”他的语气决绝,透着一股子倔强。
柯乐的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的肉,强烈地克制住自己想回头的冲动,如果看见南梓,哪怕是一眼,也许他也会瞬间崩防。
心早已疼得麻痹,他迈开腿,像一个无知觉的行尸走肉,机械地向前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身上无知无觉。
易安回头朝着孟泽渡使了个眼色,然后匆匆跟了上去。
“柯乐······”血气上涌,看着柯乐头也不回的背影,南梓没有办法再忍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想要追上去却被孟泽渡只身拦住。
南梓和孟泽渡两人的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孟泽渡算是半个练家子,明晃晃一个大块头挡在前面,加上受目前这个场合的制约,南梓根本没法儿突破孟泽渡,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柯乐和易安的背影在出门之后被夜色吞噬,南梓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冷冷地瞪了一眼孟泽渡,生硬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帮我照顾好他。”如果他有选择的余地,他绝对不会给任何人靠近柯乐的机会。
能照顾好柯乐的人,只有他自己。
孟泽渡深呼一口气,稍稍放松:“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南梓,现在你和小不点儿的情绪都不稳定,盲目行事结果只会越来越糟。最好等你解决了麻烦,把所有问题都妥善处理了以后,再去找他。”
南梓慢慢平静下来,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孟泽渡说:“你为什么要对柯乐这么好?”
孟泽渡抬头看了看大厅里明晃晃的灯,思绪忽然被拉远,他的口吻像是在怀念,也像是在追忆,带着淡淡的遗憾:“可能,因为他和我以前认识的某个人太像了吧。那个人,我欠他的。”
孟泽渡眼中闪过点点莹光,向来冷酷的脸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柔和。
把对一个人的亏欠补偿到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尽管他知道这于事无补,可自欺欺人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受一些。
南梓望着孟泽渡,眼底多了一丝深沉和怀疑。
孟泽渡和高洋,竟然说了同样的话。
孟泽渡缓缓收回目光,淡淡苦笑一声,转身欲走。
“你认识高洋的弟弟吗?”南梓淡淡地问,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孟泽渡身体一僵,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怔怔地看了一眼南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转过身去,淡淡回了句:“不认识。”
南梓眯着眼,心脏跳得很快,孟泽渡离开后,他也转身回到了人群最多的地方。
他有很多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可有句话孟泽渡说得对,他得先把眼前的麻烦通通解决,才有资格去见柯乐。
大厅里依旧热闹非凡,这样的社交场合从来都不会冷场,无论身处其中的人心是不是会冷。
宴会厅里的温度和外面相差很大,柯乐没走多久身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小渡的大衣,先借你穿一会儿。”易安从后面为柯乐披上了宽大的毛绒大衣。
大衣披到身上的瞬间,柯乐觉得浑身暖和了不少,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鼻尖被冷风冻得酸涩,听起来有点儿像是哭了。
易安绕到柯乐的前面,讪讪笑着,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呼出一口热乎气儿:“肩膀要不要借给你靠一下?这里没别人,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柯乐抽了一下鼻子,冷冷道:“用不着,傻逼才哭。”
易安嗤笑一声,凑到柯乐跟前儿打量着他,一双眸子在月色里十分妖冶:“这不是挺精神的嘛,刚才白担心你了。”
柯乐掀起眼帘盯着面前的易安,心里忽然暖暖的,他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些,面色淡漠,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没事儿,谢谢。”
易安扬扬眉,顺便吹了个口哨:“要谢就谢小渡吧,要不是他,我才懒得管你呢。我虽然爱看热闹,可从来不帮别人,你算是例外。不过帮你是为了小渡,我乐意。”
易安脸上的表情骄傲,无论何时都像是个精明的小狐狸,时不时带着一股孩子气。
他随性洒脱,时而不羁,时而放纵,时而豪气,时而霸气,他的敢爱敢恨和他的快意恩仇,都是他身上的闪光点,每一次发光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柯乐平静地说。
气温太冷,冷得他脑子跟着身体一起僵了,没了方才的那一簇上涌的热血,心却还膈应。
易安一眼看穿了柯乐的不痛快,换了个轻松点儿的话题:“一会儿想去哪儿?反正公演也结束了,干脆给自己好好放个假,放纵一下,下一次舞台可就是决赛了。嗯,要不我们去酒吧喝酒?我可知道一个很不错的gay吧,那里优质男士不少,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孟泽渡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了柯乐的旁边。
“说不定能遇到一个比南梓更好的啊。”易安灿灿一笑,笑容纯真无邪。
孟泽渡默默看了一眼柯乐,见他漠然毫无表情,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想去那儿找更好的‘玩物’。”
易安一愣,瞬间变了脸色,脸色惨白,忽然慌张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看着易安这样子,孟泽渡轻轻噗嗤一笑,捏了一下他僵硬的脸:“我开玩笑的。”
听到这话,易安黯然下去的脸忽然又燃起了亮光,靠在孟泽渡怀里撅着嘴撒娇:“小渡,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你不是玩物,是我喜欢的人,我只喜欢你。”说完,他抬头亲了一口孟泽渡的嘴唇。
眼见着易安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间,并且越来越不安分,孟泽渡撇开易安的手,揽住了柯乐的肩。
“上车吧,别在这儿吹冷风,我快冻死了。”
“嗯。”柯乐低声道。
上车以后,柯乐一言不发,静静靠在后座的窗边闭目养神。
可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南杭对他说的那些话,心又痛又胀。
“小不点儿,你想去哪儿?”孟泽渡问道。
“就算不想去gay吧,去酒吧也行呀,今天晚上我和小渡当一回你的保镖,一直陪着你。”易安也附和道。
柯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呆滞,身上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回去吧,我累了,哪儿也不想去。”
易安咬了一下嘴唇,蹙着眉和孟泽渡对视了一眼,无奈又心疼。
“小不点儿,你这个年纪心里有事儿千万别憋在心里,小心憋坏身体哦。”易安换了一副口气,活像个知心阿姨。
柯乐谁也不想理,干脆闭着眼睛默默听着。见柯乐没反应,易安知道自己这是自讨没趣,也不再说下去,靠在座位上闷声发呆。
车里安静得吓人,只有车载音响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悠悠荡荡环绕在车厢里,把三个人包围起来。
孟泽渡的歌单里都是rap歌曲,和现在的氛围实在不搭调,易安悄悄换了另一个歌单。
一连唱了几首都是伤感的情歌,孟泽渡悠悠瞥了易安一眼,看到他冲自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一首歌,献给我人生中的一束白月光。”
南梓的声音一出来,三个人不由都怔了一下。
易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切歌,屏气凝神默默从后视镜里窥探柯乐的反应。
柯乐眼眸浮动,缓缓睁开眼睛,低垂着眼睑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发呆。
再一次听到这首歌,他竟然有了一丝触动,也许是因为上次在疗养院里听了许多以前柯乐的事情,所以偶尔也会对那段他脑海里根本不存在的记忆感同身受。
他好像比以前更喜欢南梓了。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柯乐没有在六岁的时候遇见南梓,现在又会怎么样?
也许南梓一辈子都不会踏进娱乐圈,他们永远不会遇到,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越陷越深。
可世上没有如果,他们在十一年前相遇、分别,一别经年,又在十一年后再次相遇,缘分把他们越缠越紧。
是命运吧,他和南梓之间注定有这段解不开的缘分。
也算得上是孽缘。
可这到底是柯乐的命运还是他的命运,他却无从分辨。
他莫名就想起来他妈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的那个算命的人,如果真有那么神,他倒还真的想见见,好好地问一问他这命算是怎么回事。是要他过好自己的命,还是活好别人的命。
柯乐失神发呆的时候,车猛地停住,他身体前倾狠狠撞上了前面的座位,一瞬间撞得脑子发蒙。
“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孟泽渡心有余悸,如果再晚一点儿,他恐怕就和前面的车追尾了。
易安撇了撇嘴,骂了一句:“前面这人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猛地刹车让柯乐胃里一阵翻腾,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小不点儿,你去哪儿?”易安急忙问道。
“透透气。”柯乐扣上了车门,冷风有些厉,他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孟泽渡的大衣,站在路边吹风。
“麻烦让一下。”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清冷却又透彻,像是寒风里的一根冰碴子,又冷又硬,带着某种天然的疏离感。
柯乐侧过身,那男人从他眼前旁边缓缓经过。
他的脚步很慢,路过柯乐时幽幽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一滞,微微蹙起了眉,随即回过头去,一脸正色。
陌生男人走到柯乐前面,柯乐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