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还是幻想？
好像真的听到了······
“柯乐——”比方才的声音更响，划破燥热的空气，导弹一样精准无疑地传到柯乐的耳朵里。
柯乐猛地顿住脚步，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个人就坐在台下，疯狂挥动着双手，手里的荧光棒闪电一样在一众荧荧的光点中来回晃动，格外显眼。他的身边，依旧是那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大高个儿，不苟言笑，与身旁狂热的女粉丝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两个一人手里举着一个灯牌，等到柯乐出场的时候就高高举起，blingbling的五彩灯光闪烁着醒目的“柯乐”两个字。
“阿楠······”
灯光映衬下，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脸上笑容灿灿，一如初见时的那个样子。
“柯乐，加油——我们爱你——”陈博楠高声喊着，比任何人都卖力，坐在第一排的他，几乎承包了那一片的呐喊声。
第一次见这么“狂热”的“男粉丝”，一旁的女粉丝没认出那是陈博楠，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喊得更卖力。
音浪一层又一层向前推着，耳边被一句又一句的“爱你”包围。
柯乐还在震惊之余，身后的队友早就纷纷走到了他的前面，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痴汉一样看着陈博楠笑。
如果是梦的话，也值了。
肩上突然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柯乐一惊，向身侧看过去，正对上南梓温柔的眸子，在蓝白交映的灯光照耀下，那里面似乎藏着万千星辰，星光映眸，波动如水。舞台上的他，一向这么好看。
南梓微微躬身，俯身在柯乐耳边留下一句低语：“不是梦，真的是他。走吧，让他好好看看，现在的你。”
柯乐微怔，深呼一口气，摆正脸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对陈博楠挥了挥手：“好。”
从台侧走到舞台中央的这段距离，凝聚了柯乐这两周以来所有的期待与希冀，明明是平地，他却走得略微有些吃力，每一步都像是向上攀爬，身上负担着越发沉重的重量。
一路走来，台下一片荧光海，有规律地浮动着，伴随尖叫和呐喊声传到他心里。他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承载着无数的爱与勇气，交织在明亮的灯光闪映之中，他慢慢走向了加冕台。在那里，他将找到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台下的那些，都是爱着他的人，和陈博楠一样，毫无条件的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他有什么理由让那些人失望，他又凭什么有勇气去拒绝这些爱。
明明他最缺的就是爱。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心底最渴望的，都是爱啊。
他忽然记起来小时候，福利院的院长最常对他讲的一句话——你是被这个世界爱着的，所以也要用爱去拥抱这个世界，这是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去爱，要永远都记得啊，忱忱。”院长轻柔抚摸着他的头如是说道。
忱忱是他在福利院的名字，院长给他取的，是希望他永远抱有热忱，对这世界以爱相拥。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极度缺乏爱的安全感之下，往往害怕去爱，因为比起爱，他们更害怕受伤害。
离开福利院后，他渐渐忘了，原来他还有这个名字。
对世界抱有热忱。
他曾经叫忱忱······
耳机里的音乐声响起的时候，他便什么都再也看不见，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他那剧烈的快要炸裂一般的心脏，以及和周围、和舞台、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灵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所有的动作都从刻意变成了自然而然，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自然流露，所有的所有都恰到好处，时节到了，花就开了。
这首曲子的编曲里加了扬琴的元素，音色突出而不突兀，悠扬的音色藏着悠远的心事，如一阵风轻轻吹散，在悠长的时空里留下一道残影。
柯乐静静地站在舞台的一侧，轻闭双眼，眼角有泪珠渗出，身体强烈浮动着，他仰起头，感受着璀璨夺目的灯光，此刻心灵终于得到了解脱。
音乐停止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他屹然站立在热烈的光下，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周身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暖意，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恍然惊觉他竟被抱在了怀里。而那个抱着他的人，是南梓。
“你干嘛······”柯乐推了推，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有摄像机在拍。”南梓眼睑低垂，将柯乐抱得更紧，声音低沉轻柔，如仲夏夜的悄然开放的一朵睡莲，恬静美好，“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这个拥抱，我等了好久。”
“啊啊啊啊——”
台下的尖叫声仿佛要刺破天花板，就连坐在后台的其余选手们，都被这阵势给吓到。
“哇，果然是强强联合才会产生的化学反应，这一组也太强了吧！完全不输易安的那一组唉，简直就是视觉盛宴。”某位练习生忍不住赞叹，顺便戳了戳一旁的周祺，“哎，祺哥，最后那个动作是不是南梓故意安排的惊喜啊？彩排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过，真不够意思，连我们都瞒着，不过效果是真的好。”
周祺静静地望着转播屏幕里的画面，若有所思，而后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对一旁的练习生道：“是啊，真不够意思。”他笑眼如花，眼底含着一抹深意。
最后的这个动作，对台上的柯乐来说，到底是“惊”还是“喜”呢？
“好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盛大落幕，台下一批粉丝已经“阵亡”，第一排的陈博楠笑得比谁都开心。
阿腾和阿跃对视一眼，不知所措地晃了晃灯牌。他们从没在家见过少爷这么开心。
柯乐被南梓抱着，手停在半空中，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十分尴尬。不过好在刚才南梓那一整套动作太过流畅，一票观众都以为是故意设计的动作，压根儿没人在意柯乐的手是怎么放的。
南梓轻轻搂着柯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沉声吐出几个字：
“乐乐，我喜欢你。”
如宁静夏夜的一声惊雷，吵醒了今晚绮丽的梦。只是那一刻舞台上的烟花猝然绽放，炸裂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同钻进柯乐的耳朵，他听得并不真切。
可心脏仍旧无可抑制地强烈颤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仓皇将他瞬间淹没，耳边只剩下一阵欲聋的耳鸣，四肢麻木，大脑一片空白。
掌声沸腾，欢欣振奋过后，终归消于平静。
柯乐不记得自己最后在台上说了什么，也不记得究竟是自己主动鞠了一躬还是被人掰着弯腰鞠躬的，甚至就连退场的时候，脚步都像棉花一样轻。直至他最后望见了观众席里的陈博楠，才猛然从恍惚中醒过来，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周围，南梓已经早他一步回到后台了。
一进后台，一众选手闹哄哄地说笑，见柯乐进来，便围上去一个劲儿地夸他。
“柯乐，你今天晚上真是太惊艳了！”
“没错，尤其是副歌部分，太神了，你简直就是天生的爱豆！”
“······”
面对应接不暇的称赞，柯乐一边点头一边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余光则四处寻找着南梓，心脏噗通得厉害。
“柯乐！”选手们自动让开，周冉冉小碎步冲过来，猛地抱住柯乐，脸上洋溢着笑，言语很是激动，“柯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多棒！”
“我，不知道······”他只记得他很享受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其他的什么都忘了。
周冉冉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柯乐，你真的太让我感动了，我就知道你会懂的，你一定能找到‘灵魂’，我就知道······”
柯乐怔了一下，抬手轻轻抱着周冉冉：“周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他终于领悟到了，原来这就是所谓舞蹈的“灵魂”，便是南梓所说的存在于舞台的意义，为了所有爱着他的人，绽放出最绚烂的自我。此刻他已经完全明了。
周冉冉节目录制中途跑过来恭喜柯乐，没过多久又被工作人员叫回去，周冉冉一走，节目后台又瞬间热闹起来。舞台上下一组的表演已经开始，大家的关注点重新放到了舞台上。
透过人群的缝隙，柯乐看见角落里的一幕，周祺的手搭在南梓的肩上，说着他听不见的悄悄话，脸上的笑像是融进了春风。
而他看不见南梓的表情，只能想起，舞台上那个毫无预兆的拥抱。
和那句听得不真切的话。
是听错了吗？
南梓居然说喜欢他？！不是吧，太扯了，两个男人！
可如果没听错，又该怎么办啊？从小甚至没有被女孩告白过，第一次被表白对象竟然是男生，地点还是在舞台上？！
或者要不，干脆就装作没听见吧，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只要南梓不会再提起来，皆大欢喜，他好我也好。
“小不点儿？发什么呆呢？！”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