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排名公布之前,王宇然悄然离开了《以青之名》,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的离开,甚至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除了关系好一点的选手,甚至没有人去送别。
王宇然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不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
柯乐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王宇然站在走廊的尽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里,那眼中到底含着多少的眷恋和深情,恐怕没有人能够完全知晓,然而他最后留下的,却是一句带着愤恨与无奈的诀别,在柯乐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我恨这个世界,我恨你。”
这句话像一根带着诅咒的钉子,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一点一点穿透皮肉,扎进深不见底的血肉,然后埋进身体里,成了一个越来越痛的隐形伤口。
王宇然走后,柯乐黯然神伤许久,直到第一次排名公布,他还没有彻底缓过劲来。
他和高洋是从小相依为命的一对兄弟,没有父母的陪伴,除了和高洋之间割舍不开的亲情,从小到大他最看重的是友情。以前在训练队里学散打的时候,每天除了打就是打,队员之间偶尔有点摩擦,能动手绝不动口,谁赢了就听谁的。从来面对的都是正面“冲突”,打完了谁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喝顿酒,吃顿大餐,就又和好如初了。
本来他以为这世上所有的友情都该是这个样子,直来直去,真诚以待,看谁不顺眼就说两句,顶不济就是打一架,兄弟照样做,谁也不玩儿阴的。
后来他离开了训练队,被高洋一脚踢进娱乐圈,还时常想念着自己在训练队里交的那些好哥们儿,但凡有个不顺心,一通电话叫来四五个人,喝酒聊天,仰头大睡,醒来就又是一条好汉。他没在圈子里结交几个好友,时常联系的一只手也数不上来。
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糊了,根本没人瞧得上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第一次排名公布的录制比较重要,选手们陆陆续续进入演播厅的时候,各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执行导演苏阳看起来火气很大,在现场绕了一周又一周,看谁都像不顺眼似的,也没人敢惹他,就连选手也是一样绕开她走。
这一次的排名公布会刷掉四十多个票数排名靠后的选手,只留下前五十五位选手,有一些已经知道自己票数排名不理想的选手其实很抗拒来录影,因为几个小时以后,他们也许就该卷铺盖回家了。
工作人员把现场清点了一遍,确认选手到齐之后开始录影,紧接着高洋走出来,手上拿了一沓手卡,那里面是所有人的“审判结果”,去还是留,都在这一沓薄薄的白纸上。
轻轻的一沓白纸黑字,拿在手里就像有千斤的重量。高洋今天也有些不太高兴,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那笑容有些勉强,总带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无奈。他是个不太能接受分别的人,想想当初朝气蓬勃的一群年轻人来到这里逐梦青春,没过多久就要有将近一半的人要离开,他不禁怅然。
高洋站在舞台一侧的演讲台旁边,举起话筒放在嘴边,踌躇许久,先叹了口气,环顾了一圈对面排排坐得十分整齐的练习生,重新打起精神来。尽管他很舍不得即将离开的练习生,可他还是谨守一个艺人的基本素养——保持优秀的表情管理。
“各位练习生,我们又见面了。”
“PD好······”
一番寒暄过后,高洋没有直接进入票数公布环节,而是随机点了几个选手,采访了一下他们的感受。
有的人高兴,有的人低落,还有的人无动于衷,为了缓和气氛,高洋说了几个笑话,演播厅里瞬间高涨了一点。
陈博楠笑得前仰后合,在看见一旁的柯乐时,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柯乐吗?眉头紧锁,微微眯着眼,看起来比梵高还忧郁。
“柯乐,你在想什么?”
柯乐好像并没有听见,继续低头沉思不说话。
陈博楠觉得自己有一丝丝尴尬,就又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柯乐自动回过神来,炯炯有神地盯着台上,这会儿高洋开始按照排名顺序点名,被点到名字的练习生会继续留在这个舞台,上台之后顺便发表三十秒钟的感想。
排名从第五十四名开始公布,倒序一直到第一名,最后再公布第五十五名。这很像是中学时代老师点名公布班上每个人的成绩,惊险且刺激,每念一个名字,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柯乐也有点激动,不过不是被排名影响,而是纯粹因为上学的时候被点名点惯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心悸。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不好好上学非要去学散打的原因之一。
他的排名对他来说无所谓,甚至于他更希望自己能不在那五十五个人里面,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这里,不必再去考虑他留在这个节目的意义是什么,也没必要去考虑一会儿上台发言该说什么。李茜茜给他的稿子他看都没看,早就已经被他揉成球丢在了废纸篓里。
柯乐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被点名的人兴高采烈地上台去,在台上又哭又笑地发表一堆谢天谢地的感言,始终觉得迷茫。
那些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也无法真正理解那些人口中的“梦想”是什么。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梦想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可那大概是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赎回自由身,然后过上身边没有勾心斗角的生活,离娱乐圈远远的,再也不要踏进这里半步。这个梦想,和陈博楠口中的梦想,和台上其他练习生口中的梦想,绝非同一个梦想。
“你们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台上的高洋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柯乐猛地抬起头,望着离他有些遥远的高洋,尽管看不太清现在高洋脸上的表情,可他能想象得到,此时的高洋一定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柔的笑,就像以前那样。那是他最喜欢的笑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高洋。
稀稀松松的选手说“不知道”,于是高洋开始分享他的梦想。
“以前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有一个舞台梦想,所以我选择了当一个练习生,为了我的梦想去努力。后来,我发现当练习生实在太苦太累了,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也一度很想退出,可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的另外一个梦想支撑着我一直走到了现在,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凭着这样的信念,我走到了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