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的笑容有些苦涩，透着几分憔悴：“小松，如果我说是呢？”
“还他妈真的是这样？高洋，你疯了吧？！我早就说过了，他不是······不是······你别再犯傻了！”陈小松的声音颤抖起来，气血上涌，那个名字就梗在喉咙，如何也说不出来。
那两个字对他们两个来说就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去触碰的禁忌，一旦出口，便兵不血刃，伤人于无形。
高洋红着眼眶，眼底充满了红血丝，心底的悲伤止不住上涌，很快笼罩了这茫茫夜色，那黑色的瞳仁里，是一抹深不见底的绝望，叫人看了便被狠狠地揪住。陈小松忽然就后悔方才的言辞太过激烈，尽管他已经克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可还是再一次伤痛了高洋，把他心里的伤疤硬生生给掀了起来。
那是高洋的软肋，是他一生无法治愈的伤痛，是陈小松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着的一方故土。
他期盼着终有一天，故乡的栀子花开，一阵风吹落，洁白清香的花瓣飘落，幽幽飘进心里，高洋会就此释怀。可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他竟然毫无把握。
陈小松上前紧紧抱住高洋，把他扣在怀中，深深地放进他心里。夜色清冷，只有两颗滚烫的心脏彼此贴合，碰撞出灼热的火花。
怀中的男人静默地站着，不曾说一句话，可也正是这样的沉默和无言，比任何的话语更有其重量，雷声轰鸣一般，在陈小松的脑海中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烙印。他印象中的高洋从来都是这样，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到现在，那个人总是默默承受了太多而不愿诉说。
遇到高洋之前，他从未在任何一张脸上看到过那样深沉的伤寞，惊鸿一瞥过后，他便再也没能忘记那张脸。他始终记得自己最初心动的那个时刻，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想要保护的欲望。
初见时，那完美俊秀的面容之上总是带着一抹职业似的阳光笑容，令很多人为之倾倒，而他却一眼看出来，那根本就是假笑。
那个人好像不曾真正的快乐。
高洋的情感丰沛而内敛，纵然陈小松费了许多力气，也始终没能走到他心中最深的那个地方。他的伤痛，他的寂寞，那些最深刻的伤他最深的利刃，已经刺痛到了肉里。他和他的弟弟，都是如此。童年的伤痛恐怕要用尽一生来治愈。
后来，陈小松见到了高洋的弟弟，一个同样让人疼爱的少年，浑身戾气，内里却满是伤痕。爱屋及乌，那是他第二次对另外一个男人产生想要保护的欲望，也是这一生唯二的两次。
他曾说过，这一生要竭尽全力保护好他们兄弟两个，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早些时候遇见高洋和高渲。可是后来的后来，他们在生命的路口走散，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起点。
陈小松抚着高洋的头，带着深深的歉意，紧闭双眼，在心底一遍又一边地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我爱你。”
高洋的身体僵硬，被陈小松抱在怀中，像极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许久过后，他方才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情愿他是······”
他情愿相信那就是高渲，自欺欺人也好，麻痹自己也罢，总好过他望着冰冷的照片，陷入无止境的悔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守着高渲过一辈子，不去追逐他那什么无所谓的“梦想”。时至今日，他才真的明了，弟弟才是他的人间梦想。
沉闷的两下敲玻璃的声音传来，让抱着的两人不约而同惊了一下，齐齐看向阳台的推拉门。
米米的大脸贴在玻璃上，背对着房间里的光源，脸上阴沉沉的，却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笑。对于阳台上的这个场景她并不陌生，陈小松和高洋是一对儿的事情在她这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站在一个腐女的角度，她简直就是“磕拉了”。既能工作还能时不时看俩帅哥卿卿我我，天底下这么美的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格外珍惜。
陈小松缓缓松开高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和高洋相视一眼，共同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向房间里走去。
米米离开了玻璃门，转身回到化妆镜旁，拍了拍正在发呆的柯乐，眉眼含笑：“怎么样啊，弟弟，姐姐是不是很厉害？没骗你吧？”
柯乐愣愣地望着镜子，里面的人既熟悉又陌生，脸上化着不算浓烈的妆，可五官的优势却被无限放大，同素颜时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好、漂亮······”他用了“漂亮”这个词来形容镜子里的自己，漂亮到足以让自己为之心动。
米米很受用地嘻嘻笑着，满脸都是自豪：“不过这还不是最绝的，今天我的装备没带够，功力只发挥了七八分。”
“啊，这还只是七八分？”柯乐彻底震惊，他想象不到“十分”好看的自己会是怎样一张惊世骇俗的脸。
米米掰过柯乐的身体：“来，给他们两个也看看。”
柯乐转过身来，一张清秀里带着魅惑妖气的脸赫然映在高洋和陈小松的眼中，头顶上打下来的光近乎完美地衬托出了柯乐精致的五官，纤长的睫毛在光的映射下垂下细密的影子，十分妖冶动人。
高洋和陈小松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凭着陈小松多年专业经纪人的敏锐职业嗅觉，他敢确定这么好看的脸很难不掀起一层浪。
陈小松一边鼓掌一边赞美：“真是比原来好看了不止一倍，米米，真有你的！看来我当初不惜用高价把你挖过来是正确的。”
米米灿灿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陈小松当时给她开的价格并不算高，在她同期可选择的几个工作里并不是在最高的那个，可这边有一个连陈小松都没想到的让她无法拒绝的附加优势，足以让她便义无反顾地来了。
柯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然地别过了头去。
高洋走上前，莞尔一笑，摸着柯乐的头发，满眼都是宠溺：“很好看，很适合你。”
柯乐怔了一下，抬起头来，正对上高洋那一汪能沁出水来的眼眸，从里面得到了一丝久违的眷恋。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晶光，心底浮起一层暖意，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哥······”
那语气太像高渲了，极其自然，一点都不刻意，高洋猛地怔了一下，忽然在柯乐的脸上看到了高渲的样子，想也没想一把上前抱住了柯乐。
“渲······”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柯乐隐隐听到了，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柯乐抬起手来，拍了拍高洋的后背，微微怔了一下。
这样的拥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自打他进入叛逆期，就再也没有被高洋这样抱过。记忆里的最后一次拥抱停留在高洋远赴他乡去做练习生之前，他最后一次拍了一下高洋的后背，隔着轻薄的衣物，脊柱的骨节格外明显。
而如今，高洋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细瘦的少年模样，身上健美的肌肉时刻提醒着柯乐，哥哥和他都已经变了。
作为当场唯一一个理智的人，陈小松轻咳了两声，高洋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柯乐，后退着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你······有点像一个人。”高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为自己的失礼作出解释。
柯乐僵硬地点了点头，心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总觉得高洋的眼神似乎已经透过了这层皮囊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哦，像谁啊？”话一出口，柯乐止不住心悸了一下。他既期望能从高洋的口中听到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名字，又有些害怕会真的听到那个名字。
陈小松见状不对，立马插了进来，横在高洋和柯乐之间，哈哈一笑：“米米，什么时候给咱们高洋导师也化一下？今天太累了，早点收工吧，我们两个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说着，陈小松朝米米挤眉弄眼了一下。
米米打了一个寒颤，她似乎get到了陈小松口中的“别的事情”是指什么，全身上下的汗毛颤栗，立刻振奋了精神。
打扰帅哥做“好事”简直是天大的罪过，她立马撸起袖子，挤出一股昂扬的干劲：“那还等什么，来吧，时刻准备着。”
“好嘞，那就麻烦你了。”陈小松把高洋按着坐到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又推着柯乐往外走，“去试衣服拍照吧，你也累了不是？早点回去休息。”
“呃，好。”柯乐被陈小松带离了休息室，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高洋。
走廊上。
陈小松和柯乐并肩走着，一路上随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柯乐能够嗅到陈小松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烟味，不禁皱起了眉。他从以前就不喜欢这个人吸烟的习惯，以前这样并肩走着的时候，他总是要吐槽几句，而陈小松总是一笑而过，说自己过几天就会戒烟。
陈小松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冰冷：“过两天就要二公了，你有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