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墨一的电话,墨凌枭坐在落地窗边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最近的事,的确有几分怪异。
先是有人跟踪他们,且查不出底细。
现在,又有人趁着他对墨流年下手,打断了墨流年的另外一条腿。
这是巧合么?
显然不是。
只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对付他?
还是为了对付整个墨家?
思绪,越来越纷乱,让人理不出头绪。
“少爷,老爷回来了,他让您去书房一趟。”一个佣人上前。
墨凌枭回过神来。
俊逸的侧脸,在窗外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好看。
宛如那暮色中的浮雕,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的惊艳绝伦。
“我知道了。”
佣人很快退下。
墨凌枭回卧室看了一眼韩淼,见昏睡中的她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才放心的去书房见墨忠良。
“来了?”
见他进来,墨忠良从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抬起头来。
神色,略有一些疲倦。
“嗯。”
墨凌枭应了一声,便转动着轮椅来到红木书桌前。
父子俩,隔桌对望。
“你小妈去医院看了,流年的腿断了好几处,怕是要将养好几个月。”
“所以呢?”墨凌枭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我想让你去集团接替流年的位置。”
墨凌枭眯了眯眼,漆黑的瞳仁中并无半分喜悦。
“你知道的,墨氏虽然根基庞大,但如今仍然是内忧外患。我只有你和流年这两个儿子了,总经理这个位置太重要,必须交在你们兄弟手上,我才放心。”墨忠良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答应呢?”墨凌枭勾了勾唇。
墨忠良怔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你不愿意进入墨氏集团工作?”
“没错,我不愿意。”
墨忠良有些意外。
“墨氏是我们墨家几代人的心血,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接手,谁接手?”
墨凌枭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淡,语气冷漠。
“几代人的心血?可你说的这几代人里,并不包括我。”
墨忠良表情僵了僵,久久没能再说出话来。
的确,他所谓的这几代人里,从来没有包括过墨凌枭。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自打墨凌枭幼时被算命的断言活不过27之后,整个家族就再也没考虑过培养他当继承人。
名义上,他还是墨家大少爷,依旧可以锦衣玉食。
可事实上,对于家族而言,他已经成了一个闲人。
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
任何重大的决定,或者有利益关联的事,他们都无需再过问他的想法与意见。
“凌枭,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墨忠良开口。
墨凌枭眼尾稍稍吊起:“什么?”
“你……你小妈说,流年的事是你干的,这是真的么?”
墨凌枭沉默着。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小妈说你跟流年在宴会上起了争执,而流年这些年,又事事压你一头,所以你心生不满,才……”
后面的话,墨忠良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墨凌枭勾了勾唇,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冷意。
“证据呢?”
“这……”
墨忠良被噎了一下。
事实上,袭击墨流年的人手脚十分利落,别说证据了,就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否则,他此刻也不会试探性的来问墨凌枭。
“算了,你是我儿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绝对不会做伤害你弟弟的事。”
墨忠良似在安抚自己,也似在安抚墨凌枭。
“听说……你已经拿回了你母亲的那串十八子……”他调转了话题。
墨凌枭目光湛湛,没有回避:“是。”
墨忠良夹着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烟灰,洒落在桌面上,让人觉得无比的寂寥。
“你……你能给我看看么?”
他的声音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父亲威严。
有的,只有祈求。
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祈求。
可墨凌枭,却始终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有凉薄的唇在微微颤动。
“不能。”
“那串十八子,可是当年我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看?”
墨忠良恼火的站起身来。
墨凌枭慢慢抬头。
窗外洒进来的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姿分为了两半。
一半被灿烂的光线笼罩着,一半又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你觉得自己配么?”
很清很浅的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质问。
墨忠良的身子晃了一下,猛的跌坐回了椅子上。
一股颓丧的气质,在他脸上慢慢的蔓延开来。
“我……我的确不配。当年,如果不是我……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跟你小妈上了床,你……你母亲也不会负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如果她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许……也许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就不会夺走她的生命。归根到底,是我……是我害了她。”
偌大的书房,安静无比。
只隐约能听到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那场大火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也夺去了很多她生前的遗物。唯一剩下来的,只有那串十八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小小的遗物,小妈都容不下。当年,她一进墨家的门,就让人把它拿出去丢了,还对外谎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请问你能原谅这样的自己,以及这样的她么?”
书房,再次陷入静谧。
只是,这一次墨凌枭没有继续跟他耗下去。
他转动着轮椅,缓缓走向门口的方向。
“我只能活到27,我死后,这个世界将再没有您和母亲之间的连接。你和小妈他们一家四口,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便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墨忠良一个。
他点了根烟,靠在椅子上慢慢的抽着。
青白色的烟雾,氲绕在他周围。
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尚是孩童的墨凌枭。
“爸爸,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好,爸爸给你当马,爸爸让你骑。”
“爸爸,你跑的好慢啊,电视上的马儿都跑得超级快的。”
“只要枭枭高兴,爸爸也可以跑很快,跟超人一样快。”
“好耶好耶,爸爸最好了,我最爱爸爸。”
……
烟,渐渐燃到了指尖。
墨忠良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一场错误,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而墨凌枭,在离开书房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里面,韩淼已经醒过来了。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要守着我的么?”韩淼从床上坐起来。
墨凌枭没有做声,只兀自伸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韩淼感觉有些奇怪。
“你……你到底怎么了啊?”
她试图挣开他,却被他再次紧紧拥住。
“别动,让我抱抱。”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也带着哀伤。
和往日倨傲凌厉的他一点儿都不一样。
韩淼不敢动了。
就那么静静的,任由他抱着。
“淼淼,你会离开我么?”他问。
韩淼有点懵。
这家伙,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不会。”
墨凌枭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现在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