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突然有人从后冷不丁踹了这其中一人的屁股。
“哎哟!谁啊!”那人修又惊又怒,翻身看向身后。
“苹师兄!”
看清来人,几个偷懒的人修连忙爬起。
“哼!你们几个杂碎!净欺负人!”苹儿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瞪着几人,“回头我就向和晓师兄打报告,罚你们打扫一整年的庭院!”
“哎!别别别!”一个人修陪着笑脸,“我们再也不敢了!苹师兄大人有大量……”
“行吧。自己下去跟绯狐狸说去,这个庭院今天就归你们三个打扫,地上一片树叶都不能有!”
那三人面露为难之色,互相对望一眼,这才点头答应。
绯狐小诱早就听见这几人的交谈了,见那三人从屋顶纵身一跃而下,犹豫着走过来道歉,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那小丫头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这就比较奇怪。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屋顶上那个小小的娃娃,见那小丫头抬头叉腰,傲娇地哼了一声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苹儿,你这是卖的什么药?本狐狸可不想欠你人情。”小诱跃上屋顶,和苹儿并肩坐在一起。
“本姑娘听闻了你的事迹以后,就决定以后罩着你。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
“啊?”小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的是什么事迹啊?”
“当然是把那个凶巴巴的冷魔头装进笼子里戏耍那件了!”苹儿提起此事极为兴奋,但是旋即又有些沮丧,“可惜我当时随师父下山去了,没能亲眼目睹。后来听说了之后,我觉得你也不算一无是处了。”
“……”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帮我教训了冷珠儿那个大魔头,你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苹儿豪迈地拍了拍胸脯。
你在那里兴奋个什么劲儿啊,我还没打算和你做朋友呢,小诱腹诽。她转了转眼珠,“你怎么管冷师兄叫大魔头?你这么讨厌她吗?”
“何止是讨厌,是非常讨厌!”苹儿小脸都气红了,“她总是找和晓师兄的麻烦,你就等着看好了,我总有一天要狠狠教训她一回的!”说罢,她肉肉的小拳头都攥成了小肉锤。
“嗯……”小诱不置可否地斜眼看着她,审视着。
苹儿一脸严肃紧张地注视着小诱,好像在等待对方一个极为重要的认可。
“我相信你。”小诱呲牙一笑。
听到这句,苹儿顿时乐开了花,满脸得意。小诱无奈地撇撇嘴,小孩子真是好糊弄……
也罢,以后多个小伙伴,总归比自己形单影只的时候好一些。
这时正值夕阳西下,连绵群山浓浓淡淡地晕染着早春的薄雾,笼罩在金黄色的夕照之下,美不胜收。小诱坐在高高的屋脊上眺望着,只觉得思绪也随之飞向了朦胧的远山当中去了。
在这玉袖门所处的连绵群山之中,有一处专供修士闭关修炼的所在,名为忘尘崖室。
在一片如削的崖壁上,那里高低错落地凿刻出数十个洞窟。洞窟内设有打坐石床和一盏油灯,仅此而已。
一个宛如出尘仙子般脱俗的清丽少女正盘膝坐在石床上,却并没有在打坐调息。只见她眉头紧锁面露困惑之色,手中正在翻看一本印刷粗糙的书籍,封面上几个大字写着《悦美辩词》。不止手上这本,石床上堆起数十本书,《辞令宝典》、《谏言先生全集》、《金玉良言》……
“冷师兄,我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洞窟内闪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和晓。
“嗯。”冷珠儿随意应了一声,并未抬头。
“师兄,今日我去山下书店又买到一本。”和晓放下手中的几样东西,从怀里掏出一本同样印刷简陋的书来。
冷珠儿闻言打量了一下和晓手中那本书,叹了口气并没有去接。
“这些书里写的尽是些轻浮挑逗的言语,对于精进话术全无半点帮助。”冷珠儿合上手中的书,丢在了石床上的书堆里,“之后不用帮我找寻了。”
和晓点点头重新收起书,“师兄,到吃药时间了。”和晓从水壶中倒出一碗黑色的药液,递给了冷珠儿。
冷珠儿不禁皱眉。这黑色的药液极难下咽,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本可以等到药液凝炼成药丸的。她太讨厌苦味的一切了。
心一横,冷珠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尔后放下空碗皱着眉头努力淡化掉喉头的苦涩。
“师兄,最近感觉怎么样了?”和晓关切地问。
“好多了。”冷珠儿稍微运转了一圈真气,感觉神清气爽。
“如今身体刚好,师兄定要避免斗法。这身子过分羸弱,先天不足,恐怕再经不起一番折腾了。”
“狐狸在作甚?”冷珠儿瞥了一眼和晓。
“正要向你汇报。小诱已经在东院住下了,现在拜了东院启蒙师父李棠为师了。”和晓笑道。
“不过人修还是有芥蒂,不太和她交往。”
冷珠儿听闻此处,眉头皱了皱。
“近日问起师兄的病情,说想看望来着。”
“哦?那便让她过来吧。”冷珠儿云淡风轻地随口回道。
无话则短,和晓起身告辞,闪身不见了。洞窟内重新回归了寂静。
冷珠儿手捏住下巴皱眉沉吟片刻,从石床上一跃而起,负手在斗室中来回徘徊,神色有些焦灼。突然,她停下脚步,手中一翻,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尽数收入储物镯中。再左右看看洞窟之中并无异状,方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小诱就随着和晓一同过来。照例是喝药和闲谈,冷淡的话语,敷衍的寒暄。随便问了问小诱修行的状况,两人便没有了话题。虽然有些疏远,但总算没有再惹毛狐狸了。
不多会天色将晚,两人就被下了逐客令。狐狸放下几个地瓜作为慰问礼,揖了一下就与和晓离开了洞窟。
冷珠儿长舒了一口气。许久不见有些生分,倒好像从来没有过秘境寻宝这一回事似的,一种莫名的隔阂在彼此之间渐渐滋生。
究竟怎么回事呢?
……
另一边小诱也委实是纳闷不已。与和晓在山间岔道上分手后,她便独自在林间闲散漫步。她所在意的是,冷珠儿那样强悍的存在居然需要每日服药才能护持羸弱的身躯了。
有心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觉得问了也白问,自己什么身份?是有钱还是有药?听完了顶多来一句“多多保重”,就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狐狸在山间边走边想。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眼睛盯上了路旁硕果累累的鲜艳野果。
随手采摘一颗放进嘴中,犬齿划破薄薄的果皮,一汪清甜多汁的果汁瞬间充满整个口腔,让人通体只觉得振奋无比充满力量。
“这个不知名的野果倒是好吃,不如我采一些送给她,吃完药之后倒还可以解解苦味。”
主意打定,小诱手脚麻利地采了一大兜。可惜这果子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会碰破果皮,须得格外小心。小诱索性脱下外袍将果子小心兜住,再松松地扎住衣袍两端,做了个简单的挎包斜挎起来。
有了这果子,小诱又返身往山上跑去。她可不会御空之术,之前有和晓师兄带着飞下,不觉得多远,这会自己一走,不多会就累的气喘吁吁。
突然,一旁的小路上有个白色的身影晃动。小诱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萌粿。她正闷闷地独自捡拾干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动。
脚下踩响了枯枝,劈啪作响。萌粿的兔子耳朵陡然一颤,她面露惊慌地看过来,红色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恐惧,但是旋即那股惧意转变为惊喜,“诱姐姐!”
“萌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诱走到近前,左右看看并无他人。
萌粿立刻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埋下了头,蹲在地上也不起来。“我……现在负责帮柴房捡柴。其他师兄师弟们都不愿意跟我一组……”
“什么?这活怎么能你一个人干呢!柴房的活至少也得七个人才够。”小诱一听就火了,“我不在西院这阵子,你怎么不和黄小花他们一起行动呢。”
萌粿脸上泪珠咕噜噜地滑落,眼睛都哭肿了。鼻子头红红的,一张小脸被眼泪打湿。小诱有点慌,“你别光哭啊,怎么了?他们都不带你一起吗?”
萌粿点点头。
“你以前就粘着我一个,跟别个都不大交往。说话甜一点,眼神活络点也就是了。现在你和瑶远儿住一起,她终归是能帮你的。”
“诱姐姐,都是我太弱了。我一只没有多大用的兔子,任谁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们不待见我也是正常的。”萌粿的兔耳垂下,神情凄然。
她本来就出落的小巧可人容貌极为俊俏,这样的外貌本来是很讨喜的。奈何性格内向卑微胆小,禁不起玩笑话,受点委屈又爱跟引月打报告,久而久之就被众人疏远了。
小诱自然是对她非常了解,只能解劝道,“我找时间跟黄小花,瑶远儿说一声,让他们多多关照关照你就是。你也别哭了,平日里寂寞的话就去东院找我吧。”说罢揉揉萌粿的脑袋。
“我想换个活儿做做,去伺候霜师兄。在山里拾柴有点害怕。”萌粿弱弱的说道,“我不敢跟叶芜商量,诱姐姐能帮我去说吗?现在霜师兄是叶芜照顾的……”
“可以啊!包在我身上!”小诱一拍胸脯。
这时候天色已晚,不便再多谈。小诱从挎包中抓出一把野果送给了萌粿,就此别过。
“诱姐姐,那我明天就去东院找你!”萌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
小诱转身笑笑,挥挥手算是回应。
日头一落到山后,山里立刻就漆黑一片。好在妖修大多有一双夜眼,并不会太费力,但是——
“我怎么啥也看不清了?!”狐狸不禁大惊。
对啊,失去狐珠之后妖性大减,连带着许多妖修的便利之处都没了。小诱想到此处顿时泄气。
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着树走着,她对于这里的路况有些印象。大概顺着脚下这条路再走一会就能来到河边,沿着河边走一会找到一座桥,过了桥就是对岸的悬崖了,那里星星点点的洞窟非常容易辨认。
然而没走多久,眼前的林子却愈发茂密。
走岔了?小诱瞻前顾后难以决断。现在无论走哪里都似乎是同一副景象,因为她现在——迷路了。
既然找不到路,小诱索性东一头西一头的在林子里乱撞,脑中只想着那条河和那座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潺潺水声从前方传来,小诱喜不自禁,脚下加紧。她看到了那条河,但与此同时,脚下却也“哗!”的一声腾空。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股细沙和碎石腾起的烟尘,小诱从一处断崖处滑落,斜坠下去。
黑夜里的宽宽的水面汹涌湍急,小诱自恃颇有几分狗刨的天赋,已经在空中灵活地调转了身子,做出了入水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