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冷的声线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顾瑾初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停下，淡如远山的黛眉微微皱起。
季墨川看着她的眼潭里释放着丝丝缕缕的寒凉，脊背同样绷得紧紧的。
难以忽视的寒气从顾瑾初的后背一直窜到头顶，又从头顶蔓延到脚心，全身的每个毛孔里似乎都侵染上了寒气，冷得她不由咬紧后槽牙。
刚闪婚那会他和她说话的语气要么不耐烦，要么冷淡而又疏离，后来他们相处越来越融洽之后，他便不会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话了。
现在他们的离婚手续还没办，他就已经迅速从这段婚姻中抽离了出来，回归到最开始的态度了。
可是，她听着这样的语气，耳膜像是被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胸腔内的苦涩更像是海水涨潮一般，瞬间将她淹没。
人家季墨川都已经轻易从婚姻里抽离出来了，她却连他这样的语气都适应不了。
就……挺没出息的！
她僵直着脊背，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身后季墨川的声线再度划入空气中：“关于孩子……”
顾瑾初猛然转身，浑身的细胞都戒备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该不会是要逼我引掉孩子吧？”
季墨川那天发来的那份离婚协议内容，她并没有心情和心思去看。当初那份闪婚协议上注明了，她没有提出离婚和分割季家财产的资格，季墨川却有提出离婚的权利。
她一个半分主动权都没有的人，也没什么必要去关注那份离婚协议的内容。
但是，辛欣有帮她看过那份离婚协议，协议里面提到补偿问题，也提到了孩子问题。
季墨川大概是想要稳一波人设，又大概是想表达一下愧疚之情，大手笔地给了她一大笔补偿，还把观山悦别墅留给了她，至于孩子，他的意思是生不生都尊重她的意愿。
当时听辛欣和她说到有关于孩子的内容时，她心痛到近乎窒息。因为不爱她，所以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有任何期待！
她这两天晚上整夜未眠，也逼得自己消化掉了他这样的态度。
即使季墨川对这个孩子不再有任何期待，她打算生下孩子的决心还是没有半点动摇过。
当初她决定留下这个宝宝的时候，季墨川还是植物人状态在病房里躺着。
那会她误以为季墨川是爱着她的，所以坚定了生下宝宝的决定，但是追根究底，打算生下宝宝还是因为她自己内心想要生下宝宝。
虽说当时怀上孩子是意外，可也是一种缘分，那会的她不被龙家人待见，从未在血脉至亲身上感受到亲情，她内心真的很渴望这个世界上能多一个血脉至亲。
生下孩子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潜意识反应！
孩子是无辜的，她没有资格去剥夺孩子的生命！
孩子可以是两个人的爱情结晶，也可以是她一个人的情感寄托。
母亲爱孩子，是一种本能！
当季墨川这会突然提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他该不会是改变主意想要阻止她生下这个孩子吧？
季墨川淡漠的眸子深不见底，缓缓出声：“你冷静点，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也没有权利逼着你那样做。我只是想提醒你考虑清楚，单亲妈妈会很辛苦，照顾、教育、陪伴孩子的过程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这其中还会有很多不可控事件发生。”
顾瑾初攥紧手指，咬紧唇瓣。
季墨川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尊重你的意愿，但是，对于这个孩子我只能提供物质付出，无法提供情感付出。我和诗卓结婚后，我们将会有我们的孩子，情感方面我可能没办法分心！”
轰隆隆！！！
顾瑾初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到了头顶，整个人又痛又麻！
那种痛和麻仿佛龙卷风一样袭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离婚协议上有关于孩子的那部分内容，让她心痛，这会他亲口说出的这番话让她心痛又悲凉！
因为季墨川从未爱过她，所以抽身的时候才会这么干脆利落，面对她的时候才会这么冷淡决然，考虑孩子问题的时候才会像个局外人一样理智冷静！
他从头到尾都很理性很清醒，把责任和情感分得特别清楚！
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逼着她去引产，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应该承担责任的，所以他首先阐明自己的态度。
他的潜台词就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却也清楚自己没资格逼着她去引产，如果她坚持要生下孩子，那他只能给孩子支付点抚养费。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半点期待，所以以后也不会在孩子身上投入半分感情。还有个重点就是，他还在暗示她和孩子以后不可以去打扰他和诗卓的幸福生活！
这样的未雨绸缪，特别符合季墨川的行事作风！
她颤着眸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张熟悉的面孔却陌生无比！
她脑海里乍然浮现出他们在民政局初见的那一天，那会还在装瞎的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她，说着同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话。
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相比于他的清醒，她之前浑浑噩噩的逃避就像是一段笑话一样！
这几天她仔细回想了下他们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从来没对她说过爱这个字眼，她自以为是地以为他是内敛不善于表达，可他自从和傅诗卓重逢后嘴里不是经常冒出这个字眼么？
所以啊，他不是内敛不善于表达，而是不爱无需表达！
他之前对她的那些好，真的是家庭责任感使然吧！
因为她是他妻子，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好！
他并不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去呵护她、照顾她的！
辛欣一双眼眸赤红无比，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季叫兽？
冷血动物差不多！！！
他居然怕初初肚子里的宝宝影响他和姓傅的幸福生活，提前强调不会在宝宝身上投入半分感情？？？
冷血至极！
季墨川深沉的眸子从她手里的那张报告单上略过，随即垂眸，出口的嗓音有些沙哑：“你还是……”
顾瑾初深呼吸，冷冷出声打断：“我考虑的很清楚，我和孩子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不用慌，更不用怕，我会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买单的。从今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需要你情感付出，物质付出也不需要！”
一字一顿，她说得铿锵有力，语气决然，眼神更是坚定！
季墨川的深眸猛然收缩一圈，几秒后，低低出声：“那就最好不过了！”
辛欣瞠目结舌！
这特么是人话么？
她气到呼吸都不顺畅了，眸底更是掀起了一层沙尘暴！
过分，太过分了！
有渣男的地方指定是不能待了，空气好像都被渣男给污染了！
下一秒，她拉着初初，“我们走！我们赶紧走！远离渣男，保命要紧！”
顾瑾初点头，转身提步离开。
走了两步后，她停下脚步转眸了冷声道：“年假后抓紧办手续，最好你能找人运作一下去掉冷静期，别耽误我给孩子换个爸！”
说完，她拉着欣欣头也不回地离开。
辛欣配合道：“抓紧给孩子换个爸！孩子谁养跟谁亲，争取让孩子一出生就见到新爸爸！”
楼道的空地上只剩下季墨川一个人在了，原本压抑的空间这会却又显得空寂无比。
他剑眉拧紧，下意识地提步走到防火门门口，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手里那张报告单上，等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后。
取药回来的傅诗卓看到他怔怔站在原地，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了？都说你不让你陪着，你非得陪着，你看你脸色多差，赶紧回病房休息吧。”
季墨川沉默，没有说话。
傅诗卓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扶着他：“我扶你，慢点走。”
季墨川缓慢地移动脚步，走了脚步后，却突然脸色一白身体后仰，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傅诗卓慌乱不已，紧张地惊叫着：“怎么了？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她跪在地上，抱紧季墨川的身体，可他却毫无反应。
他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特别的触目惊心！
“来人啊！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啊！！”
…………
医院露天停车场。
顾瑾初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后，紧绷的脊背猛然一松，整个人虚软地塌陷在椅背中。
她那双猩红的眸子里瞬间雾气朦胧，伪装的坚强破碎了一地，暂时性缝补起的那颗心脏也被撕裂成了碎片。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清醒，要坚强。
清醒就是遇事不纠缠，坚强就是痛了不喊疼！
不纠缠不代表不会痛，不喊疼不代表真的不会疼！
只有她自己清楚经过刚才那番博弈后，心脏位置到底有多痛有多疼？
她的脖子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勒住一样，痛到呼吸都快不会了，心脏更像是被刀子割开，痛到极致，鲜血淋漓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辛欣也心疼地哭出了声：“初初……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痛……但是熬过去就是重生。我陪着你慢慢熬好不好？我们熬过去就好了！！！”
她伸手搂住初初，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顾瑾初任由情绪发泄，良久之后，擦干泪水，喃喃道：“熬吧，熬过去就是重生！”
…………
除夕。
顾瑾初睡午觉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便愣住了。
令她痛彻心扉的男人居然站在卧室门口？
刚才睡得迷迷糊糊做梦时，这个男人也出现在了她的梦境里。
她水眸里浮现出一抹恍惚，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