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出口的嗓音熟悉到骨髓里,可当男人用熟悉的嗓音唤着诗卓、卓卓这些字眼的时候,顾瑾初突然就觉得有些陌生,陌生到近乎刺耳。
她的眼眸一点一点睁大,维持着起身时半弯着腰的姿势,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孕肚,一只手臂僵硬地撑在椅背上。
病床上的男人太过虚弱了,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一贯英俊的俊脸苍白的不像话,下巴冒着青色而凌乱的胡茬,整个人仿佛要和病床上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郁的破碎感!
她的眸光一直锁在男人的脸上,等了许久男人都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慢慢站直身体,闭了闭眼眸,伸手按住心脏位置,努力强压下刚才泛起的不适。
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并没有清醒过来,这会还处在麻药嗜睡期,说不定因为晚上遭遇的凶险事件神经高度紧张留下心理阴影做梦了。有可能是诗卓出现在了他的梦境里,也可能是他自己无意识地喊出了相关当事人的名字。
梦境里无意识喊出的名字,她不应该过度解读!
下一秒,病床上的男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顾瑾初本能地倾身上前,激动到声音轻颤:“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微微泛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还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躺着的季墨川转眸和她对视,几秒后他的眸底浮现出一抹冷淡,移开视线。
顾瑾初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角。
他的眼神怎么冷淡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墨川看向她身后的位置时,眸底的冷淡瞬间就被担忧和急切取代。
他四下搜寻着,几秒后垂下眼帘,低低开口:“诗卓呢?诗卓……怎么样?”
沙哑的声线里,充斥着紧张!
他那低沉又沙哑的嗓音仿佛从砂石里面过滤过一半,听得顾瑾初心头猛然一颤。
她眼神微黯,却还是如实回答:“诗卓已经没事了。”
据说他被扎伤倒在血泊中后,傅诗卓也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后来经过医生的详细检查,确定傅诗卓并没有受外伤,而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昏迷。
傅诗卓原本就因为肺炎在这家医院住院,今晚醒了之后在留观室观察了一会后,便又被护士送回原先的病房了。
季墨川:“她在哪?我要见她!”
低沉又颤抖的嗓音,像是费力从胸腔挤压出来的,却又透着那么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迫切!
顾瑾初怔了下,又认真道:“她应该在病房休息。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她应该睡下了,要不明天再见吧?我听唐风说卓卓昏迷了大概半个小时就醒了,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的伤势很严重……”
“顾瑾初!!!”
岂料,话还没有说完,病床上的男人便蹙紧眉头暴躁打断:“够了!你是真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装听不懂?我要见诗卓!立刻!马上!”
顾瑾初愣住。
这是她改名以来,季墨川第一次连名带姓这么吼她!
之前她和他吵架,他的语气虽然不太好,却也没这么恶劣地吼过她!
而他今晚上,却因为迫切想要见傅诗卓这般暴躁地吼她?
他嘶哑的低吼声,震得整个病房都仿佛在颤!
大概是因为太过激动导致伤口被牵动,疼得季墨川剑眉直蹙,额际冷汗直冒,眉宇间更是笼罩了一层乌气沉沉的黑气!
顾瑾初呆呆地站着,毫无血色的小脸白的有些发青,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往下拉拽着,不断地下坠!
季墨川盯着她看的时候,眸底又多了几分冰寒和不耐,冷飕飕吐字:“把诗卓找来!”
情绪过激之下,他甚至还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又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他手背上插着的滞留针开始回血!
那刺目的鲜血和沉闷的锤击声,毫不留情地刺激着顾瑾初的感官!
细管里的鲜红好像幻化成了熊熊火焰,灼痛了她的眼眸;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寺庙里的铜钟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撞痛了她的心脏。
男人字里行间的冰寒气息,冻得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下。
她皱眉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着椅背才堪堪站稳。
季墨川又等了几秒,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后,视线便落在了床头柜放着的手机上。
下一秒,他忍痛艰难地挪动身体,撑起手臂去摸自己的手机。
当他尝试了几次后,终于顺利地摸到了手机,深眸中的急切喷涌而出,颤抖着手指解锁拨通傅诗卓的电话。
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汩汩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电话拨打出去之后,他却因为吃痛而脱力到没办法将手机放到耳畔,便直接按开了扬声器。
电话刚拨通,那边的傅诗卓便接通了电话,带着哭腔的声音通过手机喇叭回荡在空气中:“季哥?你醒了吗?是你吗?”
她似乎一直拿着手机在等这通电话!
季墨川眸底的冰寒瞬间融化,眼圈微微泛红。
傅诗卓焦急又担忧的声音再次传来:“季哥……是你吗?是不是你?”
季墨川深吸了一口气,哑声开口:“是我!过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下,随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顾瑾初像是木桩一样站在原地,耳畔像是有阵阵冷风呼啸而过。
大约三分钟后,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穿着病号服的傅诗卓。
傅诗卓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护工,正拿着一双拖鞋念叨着:“傅小姐,慢点……你慢点啊!你鞋都还没穿呢!大冬天的夜晚地板多凉啊,你要是冻着凉了加重病情,我怎么跟季先生交代啊?”
光脚跑进来的傅诗卓却没有放慢脚步,而是闪电一般奔向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季哥……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她原本打算冲上前抱住他的,可是站到病床边上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生生地忍住了那股冲动,僵僵地站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他的大手,任由眼里的潮湿奔涌而出。
泛滥的泪水,一串串从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滑过坠落,砸在她光洁的脚面上,在地砖上晕开一大片。
季墨川暗红的瞳仁微微一收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当他亲眼确定她毫发无伤时,眼底瞬间荡起欣慰的波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开口:“你没事就好!”
傅诗卓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哭得泪眼婆娑:“你傻不傻?那么危险,你怎么一点就不怕?”
季墨川大手微微僵了下,眼瞳里倒映的是她梨花带雨般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不怕危险,我怕自己护不了你!更怕再次体会到曾经失去心爱女孩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心爱女孩?
顾瑾初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大,重重地喘息着。
是她幻听了吗?
现在危险解除了,季墨川居然还称傅诗卓为心爱女孩?
他刚才说得那番话在整间病房里来来回回地回荡着,在她耳畔嗡嗡作响。
所以,她没有幻听!
他真的说了那些话!
她一个字一个字去推敲那些话的时候,那些话仿佛变成一根根麻绳,将她的心脏一层层裹住,勒紧……窒息般的钝痛一点一点从心脏处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傅诗卓眸底水光浮动,面上一片感动的柔情:“季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是我吓着你了。虽然我有苦衷,可还是伤害到了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伤害你的。”
她松开抓着他那只手的手,再次激动地想要扑进他怀里,却又心疼地僵着手臂蜷缩着手指,最终还是重新握住了他的大手。
季墨川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眸中的神色,低低出声:“好!”
傅诗卓苍白的脸颊终于多了一丝绯红,脸上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顾瑾初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攥成拳头,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暴突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仿佛置身在冰窖当中,寒气止不住地倒灌进身体,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着,又仿佛置身在苍茫的云端里,眼前的画面似乎像是幻境一般。
傅诗卓怎么会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大叔?
她之前不是一直说当大叔是邻家大哥哥吗?
向来内敛含蓄的大叔不但称傅诗卓为心爱的女孩,还任由她握着他的手用肢体动作回应着她的柔情?
眼前的画面真的好魔幻!
她怔怔地瞪着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间查房护士走了进来,惊讶出声:“季太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当她走近注意到病床前的年轻女孩和季先生握在一起的双手时,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这一声季太太,倒是惊得傅诗卓匆忙收回小手,看向顾瑾初的眸光满是错愕和慌乱:“嫂子?你……你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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