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衣赶到时,只看见满地的狼藉,焦黑一片的巨型尸体趴倒在地上,灰褐色血液浸透土地。木岚和顾长安则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伤口。
“鬼面猿?”林青衣退开一步,试探着问道。她已然看见了那出声头颅上骇人的两张面孔!
木岚点点头,林青衣顿时厌恶地退得更远了。
“恶心的东西!”林青衣皱着眉头,一刻也不想再看见地上焦黑的尸体,抬手轻喝:
“天地无极——雷火!”
火光闪动,一道道火焰游蛇般缠上鬼面猿尸体,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下一堆飞灰。林青衣还觉得不够,继续抬手一挥,连带着鬼面猿骨灰之下的一层薄土都被她掀起,抛出了山洞!
作为女子,她最是不能忍受鬼面猿这种妖物,一想到它那奸淫人族美貌女子的喜好,林青衣便忍不住一阵恶寒,腹诽着还好是木岚他们下手快,否则若是遇上的是她,死对这畜生来说绝对会变得奢侈!
“顾兄,你怎么会在此处?”木岚处理完自己伤口,向身边的顾长安疑惑地问道。
“我呀?受不了昆仑那帮人的嘴脸,独自出来喝酒,到这城外赏月,听见婴儿哭声便找过来了,不曾想是这两头畜生诱猎之法!”顾长安能在此见到木岚,也是十分高兴,当下仔细向木岚说了他来此的经过。
木岚两人走后,那伙昆仑弟子倒还算规矩,赔偿了酒楼损失,住在酒楼客房中。顾长安在昆仑门中多年,本就与他们诸多芥蒂,如今还因为木岚与众人进一步交恶,自然便是被一众昆仑弟子明里暗里嘲笑讥讽,他气不过,便自己出来喝酒了!
“顾兄,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师徒二人既与昆仑众人同行,怎地你如此受人排挤?”木岚想了想,还是直白地问了。林青衣也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明明看上去势同水火却还是要与其为伍?
顾长安自嘲一笑,解下腰间的酒壶又是灌了一口酒,喟然叹声:
“寄人篱下,丧家之犬,却偏偏不甘为人任意驱策,仅此而已!”
“此话何意?”木岚疑声道。
“也罢,木岚兄弟,我自从于西凉见过了你和冰儿姑娘,便觉得与你很是投缘,今日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蜀山已成了中原正道最大的笑话!”顾长安洒然一笑,又是一番豪饮,这才细细回忆,将往事娓娓道来。
神州仙道传承数千载,多的是昆仑、飘渺宫这般新近崛起的仙家名门。尤其昆仑,不过立派两百年,已是隐隐有成为中原仙门执牛耳者的趋势!
别以为昆仑被玄奘大师一人便打得颜面尽失就能小觑了他们!玄奘大师何等境界?那是几乎全盘接下了冥府之主黑山一世修为的巨擎人物,黑山强到一人力斩两大魔君,玄奘大师如今比他往昔甚至犹有过之,怎么能是昆仑一门可挡?
除开昆仑这般新贵和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便是如瀛洲蓬莱这般,绵延数千年而不见式微、兜兜转转仍旧屹立于天下顶端的真正巨擎。此类门派,多是不问世事纷争,隐匿化外,但每每天下动荡之际,总能看到其身影,叫天下妖邪不敢放肆!
曾经的蜀山,便是同瀛洲一般的千年大派!那时提及正道仙门,无人去管什么昆仑、飘渺,声名最盛的,永远是蜀山!在蜀山兴盛的年代里,中原仙门魁首之位从未外移,各大门派,全然唯蜀山马首是瞻!历代蜀山弟子亦是游走于世间,行侠仗义,留下无数美谈佳话,为世人称颂!
所谓三尺长剑在手,生子当为蜀山男儿!
“自古神州剑仙,蜀山执半壁江山!”林青衣突然轻声叹息道。这是流传在仙门大派之中的一句老话,极言蜀山全盛时的风光无匹!
所谓剑仙,可不像世俗凡尘那般随便一人便当得起这一名号,而是公认的真正修为通天,剑术通玄的天骄人物!就算瀛洲这般大派,也只有南华祖师在内的寥寥几人可称得上剑仙,尤其南华祖师,是那时公认的剑仙第一人!可尽管如此,南华祖师的时代,中原蜀山却是一门三大剑仙,威势无双!仙门魁首之位,当之无愧!
“哈哈哈!此言不虚!就是时至今日,历代往来剑仙,哪个门派敢说能多于我蜀山藏剑谷?”提及自家事迹,顾长安仿佛变了一个人,神采飞扬,张扬地大笑,豪情万丈!
木岚这才知道,原来顾长安真的不是昆仑门人,而是旧时蜀山的弟子!真叫人惊奇,蜀山——竟还有弟子!
木岚是听过的,蜀山全盛时,的确凌驾于云端之上,寻常仙门,只能仰望!可那都是前尘往事了,自两百年前一场正邪大战,蜀山元气大伤,精锐弟子死伤惨重,两大剑仙一人陨落一人跌下境界。从那时起后代弟子之中,从未有人再能达到剑仙境界!
没了剑仙的蜀山,还能叫蜀山吗?从此便渐渐没落,其间又历经数代庸碌掌教,彻底败掉了蜀山数千年气运!五十年前更是连巴蜀之地的自家山门峨眉、青城、剑门三山都被人占去,等同于灭派了!
当年魁首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但神州新一代仙门,千帆竞发,人杰辈出,已经没有多少人还会记得当年蜀山如何风光了!
顾长安告诉两人,他师父便是蜀山此代掌门,而他自己,便是蜀山这一代的大弟子了。
“哈哈哈,一门止得两人,师徒为伴,寄人篱下,处处受人白眼!好一个蜀山呀!”
顾长安似乎是醉了,仰天大呼道。言语中心酸,常人自然难以得知,木岚看他眼角有泪,也是悲从中来。
崩塌了的大厦之下活着的幽魂,才是最痛苦的吧?
他突然理解了顾长安师父的心情,担负着往日仙门巨擎余晖下最后责任的他,该有多苦?这般境遇之下,他又如何还能开罪了如日中天的昆仑?
反观昆仑,新近崛起,野心勃勃地要做那中原魁首,面对着顾长安师父这般模样的蜀山当代掌门,骄傲之情,如何不油然而生?那些年轻的弟子见了顾长安,如何能不肆意嘲讽?
如果瀛洲有一日没落了,他们这些弟子,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