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法师要传授木岚的,并非与《逍遥游》有所冲突的另一部功法,而是黑山在千年黑气灵魂状态中,为强化自身魂魄神识,不断摸索出的一套运功之法。说起来这运功之法几乎是为木岚量身打造的一般,与木岚所得《逍遥游》正好相得益彰。
经玄奘法师一番改动,原本妖族的法门完美地契合到木岚身上。不过稍一尝试,木岚便已然领略了这《生魂磨盘》的厉害。
功法运行之际,自身灵魂神识游离与所谓炼魂磨盘中,随漩涡般的云气缓缓飘荡,不多时风起云涌,炼魂磨盘旋转速度渐渐加快,开始拉扯其中神识,木岚所要做的,便是在这个时候谨守神智清明,全力对抗磨盘漩涡之力。当然只是苦苦挣扎而已,此法运转到后来,木岚神识会被彻底吸入其中,一遍遍绞碎,再拼合,再绞碎……
如此周而复始,强化神识灵魄,再好不过。只是那种神识被绞碎再拼合,又再次绞碎直入灵魂的痛感,实在太过恐怖!木岚不过稍稍运行片刻,便已是大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汗流浃背,不得不退出修炼。
“木岚,你要知道,修行一途,逆天而行,与天地争夺气运,若不能忍受莫大的痛苦,何谈修行有成?这《生魂磨盘》修行过程虽伴随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对神识大有裨益,且至少没有《逍遥游》那般永恒迷失的风险,其中利弊,你可明白?”玄奘法师在一旁沉声道。
“晚辈明白!”木岚趴在地上,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回答。他根本没力气爬起来,只感觉自己浑身都无比疼痛,尤其自己脑中更是仿佛要炸开一般。
“孩子,照你当日所说,你妹妹对魔族的意义必然不小,否则不会劳动宋帝王亲自来接她,若你想将她带回来,你需要比常人承受更多。不是我狠心,而是以你这孩子的倔强,若是见了你妹妹,就算力有不逮,你也不会后退,如此只是白白送命,所以你必须在这两年内全力提升自己,今后每日你至少要运行这《生魂磨盘》两次,每次不到半个时辰不能退出,你可能做到?”玄奘法师将他扶起,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
想到木兰当日被带走时自己的无力,木岚心底一阵刺痛,他点点头,眼神中仿佛藏着狮虎一般,沉声道:
“大师,我会的,我能忍受!”
说完木岚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轻轻推开玄奘法师扶着自己的手,哭一般难看地笑道:
“大师,我自己走,我能行!”
玄奘法师点点头,放开木岚任他自己跌跌撞撞地走着。他想起师父昔年曾对他说的:人生天地间,何其渺小?但往往只需要一个理由,便能奋不顾身,便能叫天地变色。
他为年少宏愿毅然踏上遍走山河,丈量神州的道路,又为一人而将万里路途付于烟云,恰恰是如此!
“师父,今日我是懂了!”他仰天合掌道。
沐香殿前,赫连冰儿同女王陛下一道坐在台阶上,等着木岚和玄奘法师。看起来她已然接受自己下一任西凉女皇的身份。
“奶奶,我怕我做不好,不能像您一样,让西凉成为大漠主宰,成为天下女子的风港!”赫连冰儿担忧地道。
“冰儿,你知道我是多少岁登位的吗?”
“十七岁,可是我比不上您啊!”赫连冰儿苦着脸。
“怎么会呢?你十六岁已经靠自己统领一军,而我还在深宫之中学习礼仪呢!冰儿,相信奶奶的眼光,你会比我更好,未来的西凉,会在你的手中超越如今的境况,我们的西凉,会是天底下让女子最安心的地方!”女王安慰她道。
“那您呢?您去哪儿?”
“我呀!往后的时间,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女王笑着道。
“您又不要西凉了!”
“傻孩子,因为有你啊,奶奶相信,有你的西凉,会是更好的西凉,所以才能安心离开呀!”女王宠溺地摸着她的头,突然看见玄奘法师和木岚已经走了过来,她拍拍赫连冰儿,两人一道站起来。
“他是怎么了?”赫连冰儿看木岚步履蹒跚,满头大汗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孩子,你带他去找一处住所吧!”玄奘法师笑着站到女王陛下身边,对赫连冰儿说道。
“好吧,你跟我来吧!”她是已然忘了自己方才还与木岚争吵的事,直接便当先带路去了。木岚看了看玄奘法师,他向木岚点点头,木岚便跟去了。
“你就这般将西凉交付给那孩子,不会太勉强她吗?”玄奘法师向身边人问道。
女王陛下拉着他的手往宫外走,笑着道:
“你知道当年我母亲将女王之位传给我时对我说什么吗?”
“不知!”
“她说她不管我会将西凉变成什么样子,她只将西凉王权交给我,随便我如何。如今我亦是如此,冰儿是西凉第一名门赫连氏后裔,从小天资聪颖,我很喜欢她。将西凉交到她手上,是我长久以来的想法,并非临时起意。我相信她能做得比我好。”
“是啊,我们都老了,往后的世界,是年轻人的了!阿羞,我迟来的这许多年,辛苦了。”玄奘法师抱住她轻声道。
“还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呢!”
“怎么会……”他柔声说:
“从我见你那天,我就说过,若我不再修佛,若我还俗,我的妻子一定要是拓跋羞!”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哄我!”她觉得若是一味听从他的话,显得自己太好骗了。
“那你如何才能信我?”
“除非你告诉我当年你离去时给我留了什么话!”
……
“你就住这儿吧!这是往昔玄奘大师下榻之地,在这王宫之中,这里是最为尊贵的待客之处了!”赫连冰儿带木岚来到一处偏殿之前,推门把木岚带了进去。
“那大师住哪儿?”木岚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这还要你担心?”赫连冰儿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大大的白眼。木岚仔细打量这偏殿,发现这里一看便是许久未有人住的样子,却很是整洁。
“女王奶奶时常命人打扫,你是多年来唯一能住进这里的人。”赫连冰儿解释道。
木岚环顾之时,看见靠北的墙上有着四行大大的诗句,时隔多年墨迹已然消退许多,但因为保护得当,还能看清。诗句旁有着两道暗印,是人的手掌抚过的痕迹。木岚顿时明白过来,他仿佛看见无数个日夜里,有个女子痴痴地望着墙上诗句,等一人回来,泪湿了眼眶。
那墙上写着:
“此去江南春水碧,有愧塞北胭脂红。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