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夜王全新的身躯才渐渐显现完整样貌。慕容雪和林青衣早早地便转过身去,因为夜王新生的躯体身无寸缕。
黑火散尽,夜王直接便昏迷过去,黑山将一件黑色长袍盖在他身上,将他移到那座高台上去。丝丝血气自骨台底部渗出,萦绕在夜王周围,看来这高台也是一件宝物。
他显得有些疲惫,自己盘坐下来,对木岚几人道:
“地府不会再侵扰人间了,你们可以回师门复命,安心对付即将到来的魔族!其实我原本不喜欢这个藏污纳垢的人间,但见过她的遗骨之后,我便释然了,人间如何,就让你们人族来决定吧!说起来在我们那个年代,魔族其实不是如今这般的,因为我们那个时候的一些人,一些事,使得魔族如今与你们人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前辈您与魔族打过交道?”木岚问道。
“当年的十殿魔君,有两个死在我手上,你说呢?”黑山轻声笑道。
“两个?十殿魔君!”木岚几人大为震惊,他们可都知道魔君的恐怖,眼前这位竟然能匹敌魔君,还斩杀两个?那修为得是到了什么程度?
“小子,你们就是见识太浅!”黑山嗤笑着对夜王道。
“虽然同为十殿魔君,但他们之间修为亦有高下之分,我所杀的,只是第八和第九两个,这还是因为他们冒犯梦君。我暴怒之下建功。若是换了秦广王,嘿嘿,该逃命的就是我了!你那先祖当年才是真正的乱世英杰,虽然我看他很是不顺眼,但若是说到修为,我还是服气的!”
“前辈您知道了!”木岚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可不会因为黑山的话而对他有什么轻视,再弱那也是魔君级别,他们这样的在人家眼里当真是与蝼蚁无异。
“梦君能感受到的血脉气息,难道我就感受不到么?当年为了梦君,我与你先祖有过多次交手,对他再熟悉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迁怒于你,其实当年我与你先祖起先交情不错,只是他辜负了梦君,我才记恨上他。”
说道这里他突然有些感慨:
“所以你们几个孩子啊,千万不要辜负自己所爱,如我们这般纠缠千百年,太苦了!我这一生自认强过你先祖的,也只有对梦君的这份痴心了!”
慕容雪瞥了木岚和林青衣一眼,突然笑了笑。
“梦君走了,许多事情我也想开了,这时候才发现,我先前真的是魔怔了。”黑山摇摇头,感叹道。
“你们一定好奇你们三山所知道的镇魂窟是个什么地方,黄泉路,三生石,奈何桥听起来都是那样荒诞,其实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啊!”黑山对众人说道。
“不会吧!”
四个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实在不敢相信黑山的话,这岂不是说他们三山五百年都与阴间比邻而居?简直太荒诞了,地府天宫什么不都应当是传说吗?四人感觉自己的认知都受到了颠覆!
“远古时候,这里的确掌管天下生死。与人间也是完全隔开的,不是死去的人,根本无法进入阴间。这里,是天地秩序极为重要的一环。因为一些变故,地府失去了作为魂灵归属最为重要的两样宝物,所以变成了如今这副破败的样子,如今世上死去人的魂魄,已然连一处归宿之地都没有了!”黑山解释道。
“究竟是丢了什么宝物?竟能让九幽冥界变成这副模样!”林青衣忍不住问道。
“生死簿!六道轮回!”黑山轻轻说道。
“这就是我一个妖,却成了此间主宰的原因,如今的地府,早就不复当年尽掌人间秩序的辉煌了。”
“真是令人唏嘘!”木岚回头去看,轻声叹息道。
远方那些残破的建筑,依稀可见当年的繁盛。万千鬼魂在黄泉路上来去,在望乡台回望故里,去三生石看一眼自己今生来世的运道,奈何桥上走过,抛却前尘往事,进入下一世的轮回。
可如今那些都不在了,人间游魂都无处可去,只能慢慢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前辈今后要作何打算?”慕容雪问道。
“打算?我已经活得太久,无所留恋了,夜王的今后全看他自己,我会随梦君而去,没有了轮回,不知我会在哪里再遇见她!”黑山轻轻笑着说。
“前辈,我敬重您!”慕容雪知道自己劝不住他,索性抱拳恭敬道。
“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也讨人喜欢!当年梦君便是这般真性情的女子。孩子,我不是梦君,看不出你心中所想,但还是想要你勇敢些,别再像梦君一般,苦了自己一世!”
“晚辈知道了!”慕容雪躬身道。
黑山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身体已然回到玄奘法师的掌控中。黑山又化作黑气形态,环绕在他身侧。
“和尚,我要走了,虽然过去五十年你我不算有什么交情,却也算朝夕相处的了,我如今妖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既然牵挂当年女子,便去找她吧!你当年阻我出世,已然是对得起你的佛祖了。”
他有些伤感地对玄奘道:
“只是她凡人之躯,五十年过去,不知能否等得到你!”
“哈哈,黑山施主你如今倒是有些让贫僧不认识了。其实无妨,贫僧于她,只是生命中匆匆过客而已,按人族年纪,她如今该是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了!贫僧挂念她,与她是否挂念贫僧,并不想相干!”玄奘法师合掌笑道!
“你怎知道她不会等你?世间女子虽有薄幸,却多痴情!”黑山道。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背负了太多,身不由己的!”玄奘叹道!
“那你便是真的错了,老友!女本柔弱,她独自一人担负那许多,该是多苦?你为何就不能留在那座城中?就算不能为她分担什么,就那般陪着她不好吗?为何要走?”黑山有些怒气了,他自己便是爱而不得,对玄奘这般做法很是不能赞同!
“两情相悦何等难得?你修佛之人,为何就要违心不认?你口口声声说你的佛要度尽天下千万人,这千万人中为何不能有她?只因她爱你,这便是错吗?”黑山继续大声道,生怕自己不能骂醒了他。
玄奘法师脸色一变再变,思索良久,终究是低头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轻声自语:
“世间千般苦痛,相思最噬心!”
“贫僧错了!”玄奘法师仰天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