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致闻言一震,连忙安慰道:“欣儿……你不用觉得抱歉,我是你丈夫——”
“所以你包容我是天经地义?”顾欣儿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叹道:“没有谁对谁好是天经地义,所以我心里一直对你很愧疚,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补偿,顾致,你真的很好,作为丈夫和父亲,大概没有人能比你更称职,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作为你的妻子。”
这是顾欣儿一直以来的心里话,从前也在心底徘徊过无数遍,却从未开口对顾致说过,此时此刻,说不出是因为什么,顾欣儿竟将这些说了出来,看着顾致有些受伤的脸色,她心头不太好受,却莫名轻松了许多,如同卸下了背负许久的包袱。
顾致高大清瘦的身影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阳光从窗外映进来,在他身后落下一大片阴影,也模糊了他的轮廓,只见他低着头,眼帘垂下失神地望着虚空,像个落寞的孩子,这般陌生的顾致,看得顾欣儿有些不知所措。
静默了许久,顾致才开口,语调格外的低沉:“欣儿,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不了解我,而是你想不想、愿不愿意了解我,这五年来,我竭尽所能地对你好,倾注全部的心力照顾你和小忆,我知道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也忘记了对我的感情,所以我从来不强迫你,但是你知道么?我无时无刻不在等你,我多么希望你能对我主动,哪怕一次。”
说话间,顾致抬起头来凝望着顾欣儿,那双眼睛里饱含着无数深情,夹杂着沉重和痛楚,顾欣儿心头一颤,别过眼不敢直视顾致的目光,心头的愧疚霎那间如泉涌,“顾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顾致摇头,缓步走到顾欣儿跟前环住她的肩膀,低声祈求的语气:“欣儿,我们回国外,好不好?”
闻言顾欣儿木然地转过头,略有些呆滞的眼神地对上顾致写满期待的目光,顿了许久,心头渐渐泛起酸涩,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回国外不可?他明明知道自从失忆之后,她的生活里便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他和儿子,在国外漫长的五年里,也没能掺入其他的色彩。
而回国之后,她的生活才终于变得精彩起来,她在WE找到了合心的工作,生活圈子也不再单调,她开始有了同事朋友,贴心的闺蜜,尽管期间也曾经面临过许多波折和难题,但是毫无疑问,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无比充实。
为什么顾致明知道这些,却依旧固执地为难她,要让她放弃这一切,跟他回国外呢?
顾致张了张嘴,却没有给出回答。
为什么?因为他怕!怕的不光是顾欣儿脑袋里那块开始松动的淤血,还有霍言骁!那个男人明显已经知道了欣儿的真实身份就是顾清宴,虽然不知道霍言骁为什么没有告知顾欣儿真相,也许是有所忌惮和顾虑,但是等到了某个时候,他肯定会有所行动,不会就这么放任顾欣儿和顾忆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换句话说,现在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还待在A市待在国内,霍言骁这颗不定时炸弹就随时都有可能引爆,随时都能让他前功尽弃痛失一切!
可这些,他要怎么跟顾欣儿直说呢?
顾致垂着头凝视着顾欣儿,低声哄道:“欣儿,我们的过去和回忆都在国外,你不是总觉得对我愧疚吗?那我们就想办法帮你找回记忆,等你记起来我们过去的感情,到时候一切就都会回到从前,你也不用再愧疚,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这样不好吗?”
顾欣儿怔了怔,失声道:“我们的过去和回忆都在国外?”
顾致点头,语气坚定,“对,在国外,所以我们只有回去,才能帮你找回记忆。”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最大的危机是霍言骁,撒谎哄骗她也好,利用她的愧疚博取更大的赢面也罢,他必须要想办法带顾欣儿先离开这里,离开霍言骁的视线,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容后再做打算。
顾欣儿闻言皱了皱眉,呢喃道:“真的吗……”为什么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呢?
瞧见顾欣儿的反应,顾致眼眸一颤,却更不敢再迟疑,当即开口打断顾欣儿的思虑,语气不容置疑:“欣儿,你还记不记得在国外的时候,我不是带你去过以前的有些地方吗?那里才是我们的过去,我们回去,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说完,顾致便不再多言,只用坚定沉著的目光牢牢锁定顾欣儿,看起来似乎只是静候她的回答,却只有顾欣儿明白,顾致分明是在无声地拒绝着她除开妥协以外的任何选择。
他是铁了心,要带她回去。
顾欣儿紧咬着嘴唇,眼底闪过挣扎和无力,她好像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对峙了许久,最终顾欣儿败下阵来,垂下头低落失神的模样,她低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闻言顾致紧绷的脸色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顾欣儿只说是还有再考虑,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她其实不过是在向他征求最后的期限缓和情绪罢了。
顾致当然不忍心再继续逼顾欣儿给出确切的答复,既然顾欣儿好不容易松了口,他当即见好就收,欣然点头答应,温声道:“欣儿,我可以给你时间再好好想想,不过我医院那边已经递交了辞呈,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要离开。”
“半个月……”顾欣儿喃喃道,神情恍惚而低落,语气恹恹,“好……”
“什么?你答应顾致回国外了!”
安静的茶餐厅里突兀地响起女子的惊叫声,正惬意地享受下午茶时光的客人们忽然被惊扰,纷纷不悦地看向声源处,
目光里皆是无声的谴责。
接收到众多不太友好的视线,饶是大大咧咧如方蕾也不由得羞红了脸,朝着众人的方向赔笑着点头,神情别提有多尴尬。
再说方才方蕾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坐得最近的顾欣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那瞬间心脏都几乎被震得一颤,此刻瞧见好友的窘态,顾欣儿顾不得自己的惊吓,无奈地扶额解释道,“没有啦蕾蕾,我还没有答应……”
方蕾闻言转过头来瞪着顾欣儿,这一次倒是学乖地压低了声音,驳道:“什么没有?你那反应和答应有什么差别?还想哄我!”
顾欣儿耷拉下脑袋,在好友面前便也不再掩饰,真实情绪显露无疑,她神色忧郁地长叹一口气道:“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顾致铁了心要回国外,我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要他留下。”
方蕾闷头喝了一口果汁,努了努嘴咬着吸管不情不愿地道:“而且顾致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顾欣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皱的死紧,“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蕾抬头看向她,一脸问号,“哪里不对?”
顾欣儿抿了抿唇,斟酌了片刻道:“A市这里,总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比国外那边都要更加深刻得多,很奇怪。”
方蕾闻言愣了愣,“顾致不是说你们一直在国外吗?怎么会……”
“是啊,”顾欣儿点点头,神情更加纳闷,“所以才说很奇怪。”
“会不会是你出国之前在A市待过?”方蕾想了想问道。
顾欣儿摇头,语气笃定:“没有,之前我问过顾致的,他说我们从来没有来过A市。”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垂下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欣儿心不在焉地戳着吸管,忽然她目光一凝,脑海中闪过什么,随即抬起头来说道:“对了,蕾蕾,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方蕾眨了眨眼看向她,“嗯?”
“上次我和顾致小豆丁去五里度假山庄,你还记得吧?”顾欣儿瞪着眼睛看着方蕾,语气有些急促。
“记得,总裁也一起去了对吧。”
“嗯,”顾欣儿点头,“那天晚上我们在五里山顶露营过的夜,但是奇怪的是,我居然潜意识里觉得那里应该有一处泉眼,然后竟然还真的发现了那山顶的五里泉……”
顾欣儿将那天夜里自己发现五里泉的经过跟方蕾叙述了一遍,不过刻意省去了和霍言骁的偶遇,免得引来方蕾胡思乱想。
听完顾欣儿的叙说,方蕾睁着眼睛愣愣地半晌没回过神,末了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欣儿,你是说你能未卜先知?”
顾欣儿一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哪有什么未卜先知!蕾蕾,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五里泉和营地中间七拐八拐,没去过的人怎么会知道路怎么走?而且那天在那山上,有好几个瞬间我都有些莫名的恍惚,我总有种错觉,我以前好像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