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出来传顾夜心进宫的，是皇上的贴身近卫。
一堆士兵包围了茶舍。
带头的军官走进茶舍，瞧见顾夜心，便面无表情道，“皇上有旨，宣顾夜心进宫”。
此时正是中午最热闹，人最多的时候。
茶舍里坐满了前来吃饭的客人，被眼前的这一连串动静弄的目瞪口呆。
刚才还喧闹的大堂，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霍值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顾夜心的半个身子。
顾夜心脑袋里面一转。
今日是五月初五，算算时间，宫里这会子应当还在宴饮。
皇帝这时候传她进宫，必定是出了意外，需要用到她。
顾夜心深吸口气，握了握霍值的手，走了出去。
“民女这就随大人进宫。”
说罢，顾夜心给霍值一个安心的笑容，出了茶舍。
宫里果真是出了事。
可顾夜心没想到，是新晋的瑞贵人。
季青带了顾夜心进的流云阁，其他嫔妃均在外候着，只有太后和两妃陪着皇帝在里头。
一见顾夜心进来，德妃松口气，像是看见救星一般道，“你来了便好！！快去瞧瞧瑞贵人！”
德妃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急的要哭。
季青接顾夜心进来的这一路上，已经将事情经过详细对顾夜心说了一遍。
顾夜心朝着皇帝磕了头，也不多说，便有宫女领了她进内殿。
一进内殿，一股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顾夜心皱了皱眉，心知不好，忙的走上前，便见瑞贵人脸色蜡黄，已经有大出血的征兆。
顾夜心忙的替她把脉，只是手才一搭上去，瑞贵人脉象细微赢弱，顾夜心要很仔细，才能摸得到瑞贵人的脉象。
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谁也没想到，瑞贵人是以这种方式小产的。
好在有顾夜心在，用药得当，且孩子还小，不至于伤了母体。
皇帝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太后凤眼微睁，看一眼顾夜心。
“哀家久闻你医术高超，是妇科圣手。那么你来跟哀家说说，瑞贵人为什么会小产？”
太后的表情，在顾夜心看来，有些奇怪，那质问的口气，仿佛瑞贵人的孩子是顾夜心弄掉的。一这样想，顾夜心便有些犹豫。
刚才给瑞贵人处理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瑞贵人这可不是自然小产的。
既然是人为，还偏偏挑选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意有所指。
见顾夜心面色不豫，贵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便有厉色。
“顾夜心，太后问话，如何不回？”
顾夜心忙跪下道，“启禀贵妃娘娘，非是民女不回，只是贵人小主小产的原因有些复杂，我须得问问平日里伺候娘娘的宫女才可确诊。”
贵妃看向太后，太后微一点头，贵妃便道，“哪个是贴身伺候瑞贵人的？”
话音落，便有一宫女走上前，在顾夜心身边跪了，道，“启禀娘娘，奴婢春蕊，是贴身伺候贵人小主的。”
贵妃略一点头，顾夜心便看向她。
“我来问你，娘娘最近的饮食，以及怀孕之后的身体状况。”
春蕊忙的一一道来。
当说到瑞贵人孕吐严重时，顾夜心道，“既然孕吐严重，贵人小主必定茶饭不思？”
春蕊道，“姑娘说的是，小主孕吐严重，内务府便进了上好的蜜饯来供娘娘开胃，这其中，娘娘最爱吃山楂蜜饯和杏肉，有时一天茶饭不思，全靠山楂和杏肉吊着。”
顾夜心皱了皱眉，“照你这么说，小主食用山楂的量极大？”
春蕊点点头，“是的。”
顾夜心又道，“那小主怀孕以后，是否情绪不佳，忧思过甚？”
春蕊犹豫了一下，没敢说，一边德妃催促道，“姑娘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春蕊这才道，“是，娘娘自从查出有孕，情绪变不好，还时常哭泣。”
顾夜心沉思一二，道，“民女刚才为小主诊脉，发现小主有剧烈宫缩的痕迹。如今根据春蕊的话，便可得知，贵人小主本来可能就胎像不稳，再加上情绪波动大，越发影响胎儿。一般人只知山楂有助于平复孕吐，却不知胎像不稳之人，不宜吃山楂，因为它会引起剧烈宫缩，导致流产。”
说到这，顾夜心回头看向春蕊，“今天早晨，小主是不是也进食过山楂？”
春蕊道，“姑娘说的是。小主早起便觉得身子不适，越发没有胃口。后来就着山楂蜜饯，才多多少少吃了些东西。”
顾夜心看向太后道，“那就是了。贵人小主肚子疼的原因，就是因为山楂引起了剧烈的宫缩，而胎像不稳，在如此剧烈的宫缩之下，孩子自然保不住。”
殿里静悄悄的。
皇帝一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的眼神扫过德妃，道，“德妃。”
被点名，德妃忙的走上前来，“臣妾在。”
“哀家听闻，瑞贵人的身子，是你照应的勤快些。给瑞贵人看诊的太医，你每日都要传来询问瑞贵人的情况？”
德妃应道，“太后娘娘说的没错。”
太后眼中便有锋刃。
“如此这般，怎的瑞贵人胎像不稳，哀家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德妃道，“回娘娘的话，给瑞贵人看诊的太医是张世彬，臣妾每日传召，张世彬并未向臣妾说过瑞贵人的胎像不好的话。”
这张世彬就是刚才险些被皇帝杀头的太医，此时正跪在殿外。
听见太后问话，忙的走了进来，在顾夜心身后跪了，道，“贵人小主胎像不稳，微臣曾经向德妃娘娘禀报过，只是贵人小主未满三月，胎像不稳是常事，大部分孕妇都会有的情况，因此，德妃娘娘不在意，也是正常。”
这话一出，殿内中人脸色就变了。
德妃满脸委屈，喝道，“张世彬，你休要在这里巧言令色，你何时向本宫说过瑞贵人胎像不稳的话？本宫每次问你，你都说瑞贵人胎儿安好，并无大碍。”
张世彬道，“德妃娘娘说的是，瑞贵人胎像不稳乃是常事，所以微臣只是在初次提醒过娘娘，后来娘娘问话，微臣以为贵人小主只要细心将养，平安度过头三月，便可无碍。顾姑娘刚才所言，微臣实是不解，山楂确实会导致强烈的宫缩，可是依着贵人小主的身子，吃个山楂就能导致流产，微臣实在是不能苟同。”
顾夜心一直没说话。
这张世彬如今看来，大概是不怀好意。
不过他这话没错，区区山楂，还不至于就流产。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殿中静的可怕。
太后看一眼德妃，道，“既然太医和顾夜心意见相左，那就让内务府好好查查吧。德妃，是你看顾有孕的瑞贵人，如今瑞贵人出事，你难辞其咎。”
德妃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一句，“是”。
太后道，“既如此，便从你开始查起。”
顿了顿，太后眼神微阴，看向众人，“皇上子嗣艰难，若是叫哀家知道有人祸害皇嗣，哀家绝不轻饶。”
太后既然发了话，内务府第一个就去了长秋宫，拘押了长秋宫的宫人。
玉扣要同他们争，被德妃拦住了。
“让她们去。”
德妃看着鸡飞狗跳的宫院面无表情。
“你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希望顾夜心还能起些作用吧。”
是的，顾夜心没出宫。
太后和众妃嫔都回去了。
皇帝总算是抬起头。
“顾夜心，”
他淡淡开口，顾夜心忙的走上前。
“皇上。”
“瑞贵人小产，你可知道真正原因？”
皇帝死死盯住顾夜心看，仿佛那答案就在她脸上。
顾夜心谨慎道，“刚才那位太医说的是，山楂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依着贵人小主的身子，必定还有其他原因，双管齐下，才能致使小主流产。”
皇帝忽的笑了。
“你是说，瑞贵人是为人所害？”
顾夜心被吓一跳。
她抬起头来看皇帝，皇帝眼神中夹杂了嗜血的渴望，大概对于瑞贵人的事，早就有所怀疑。
顾夜心咬了咬牙，道，“民女才疏学浅，只觉得贵人小主不像是自然流产。”
殿内又沉默下来。
好半天，皇帝看着顾夜心的眼睛道，“顾夜心，朕给你一天时间，朕要赶在内务府之前知道瑞贵人小产的真相。若是办不到，你该知道你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