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顾家,顾夜心遣了如月先回茶舍。
李贺上一副药已经吃了好几日,该换方子了。
二人分别,顾夜心走了另一条街去给李贺抓药。
但是走着走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顾夜心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人跟着自己。
可停下来回头看,这会子快中午了,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看哪个都不像是故意跟踪自己。
顾夜心在原地站了半晌,笑自己多心,随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圣德堂的招牌已经清晰可见,顾夜心心下惦记着李贺的药,也就把刚才那不对劲的感觉丢至一旁。
可就在她穿过一条巷子,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忽的脑后头“嗡”的一下,脖颈便一痛。
顾夜心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睡的好生的长。
等顾夜心挣扎着醒过来,室内的光线已经不若她昏迷之前那么明亮。
触目所及,她睡的床上装饰豪华,帐顶一片温柔的粉红色,用料讲究,看起来像是个富贵之家。
再低头看,自己衣饰完整,完好无缺,像是被人弄晕了之后直接抬进来的。
顾夜心醒了醒神,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在床上坐了半晌,起身下地,站在屋子中央仔细打量这间房屋。
这房间,家具摆设看着都很质朴简单,不过是寻常样式。
可顾夜心跑江湖多年,一眼就能认出,这其中,一多半家具所用的木材都是名贵品种。
区区一把藤椅,普通人家便是不吃不喝,也未必能买得起。
顾夜心正心里感慨,就在这时,门外有了响动,听着像是有人来。
随后门吱呀一声,进来了一位年轻公子。
顾夜心极快的看对方一眼,便有了几分诧异。
这公子可真是年轻。
目测也就同她一般大小年纪。
不但年轻,还有一副好相貌,冠玉出尘,气质儒雅。
特别是一双眼睛,有日月之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坏事的人。
顾夜心站在原地没动。
倒是那公子,径直走到了顾夜心面前。
他比顾夜心高出了一个头,此时低了头看她,正巧将身后的光亮挡了,形成一个小阴影。
“姑娘倒是名不虚传。”
男人开了口,淡淡低哑,点点温柔,却有莫名的力量。
若是平时,顾夜心听了这等有磁性的声音,早就酥了。
可今日,她半分没动,就连眉眼都是冷的。
“公子可知你很没礼貌?”
顾夜心微微扬了声线,毫不客气的看他。
男子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你若需要我做何事,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把我请来。你能抓到我,必定是提前了解过我的身份背景,我一个商人,不管我肯不肯做,自然是会守口如瓶,断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可你现在倒好,一绳子捆了我来,看公子衣饰穿戴也是个簪缨之族,难道祖宗家训准许你这样对待一个女人?”
顾夜心这番话,说的何其硬气。
男子像是有些意外,好半晌,才道,“我倒是没看错人,姑娘的确特别。”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我请姑娘做的,不是那正大光明之事,所以自然也不能用常理来行事。今日请姑娘来,原是我有求于姑娘,姑娘若是能做到,金银珠宝随便姑娘挑;可姑娘要是做不到,那么就得委屈姑娘,将性命交到我手里了。”
顾夜心一愣,猛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着,还强来啊??
顾夜心无奈的翻个白眼,道,“那我总能问问是什么事吧?”
男子点点头,“是姑娘的老本行,给人看病。”
顾夜心皱了皱眉,“我不过是个毛脚郎中,半路出家的,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男子不在意道,“云波堂顾家的小姐,容貌可是你恢复的?”
顾夜心一愣。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男子,“你家,也有家眷被毁容了吗?”
男子没反驳,点点头,“是我姑母。数年前被毁容,家父不忍心姑母就此了却残生,一直想给姑母治好脸。可是我们寻觅了很多年,都找不到可以治好我姑母脸的人。”
“顾家小姐被毁坏的容貌我见过,跟我姑母一模一样,都是大火烧伤,而今顾家小姐已然痊愈,恢复如初,所以我这才特地请了姑娘来,希望姑娘尽兴,能将我姑母的脸治好,我感激不尽!”
男子说着,朝着顾夜心拱了拱手。
礼数倒是周全。
可是刚才说治不好就杀人灭口的,也是他。
表面温柔有礼,实则心狠手辣,杀伐决断不露半分。
顾夜心有些骑虎难下。
“你这位姑母,身份不简单吧?”
顾夜心一双眉头皱的死紧,“不但不简单,怕不是,什么通天的大人物吧。”
她在咸安生活了五六年,没听说过哪家贵戚家里有被毁了容的夫人啊。
男子一笑,道,“姑娘倒是机敏。”
顾夜心很想再冲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哪里是她机敏,要不是这妇人身份实在特殊,用得着摆这么大阵仗?
顾夜心想了想,道,“我是治好了顾家小姐,但是我有话说在前头。”
“就像公子一样,我给人瞧病也是从来都要对对方知根知底。今儿是你绑了我,我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帮你。但是你得把病患身份还有你的身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否则你便不用多说,直接杀了我了事。我宁愿做个糊涂鬼,也不做枉死魂。”
气氛一瞬间急转直下。
男子深深的看了顾夜心一眼,翩然一笑,抬手轻轻掐住了她的下巴。
“姑娘,真当我不会杀了你?”
他说话的空当,顾夜心觉的他虽然在笑,可是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连带的她也有点冷。
顾夜心把心一横,“我说了,你杀便是。”
男子口气轻柔,“你不怕?”
“我怕啊,”
顾夜心翻个白眼,“可有什么办法,你非要杀我啊。”
男子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又靠近自己一点。
两个人此时靠的极近,近到顾夜心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一片冰凉。
顾夜心大脑飞快的转动着。
这么长时间,足够霍值知道自己失踪了吧。
自己一失踪,李贺和时晏西都能知道,李贺先不提,依时晏西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自己。
就算时晏西出了岔子,李贺也一定可以查到是谁当街掳走了她。
这么一想,顾夜心本该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她瞪男子一眼,不客气道,“你到底还要这样看我多久?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你爹怎么教你的?”
男子一愣,有些想笑,嘴角一弯,放开了她。
“我告诉你全部,那么你答应替我姑母诊病?”
顾夜心点点头,“只要是我能治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再说,我的命不还在你手里吗,我这人很惜命的。”
男子想了想,道,“我姑母,是先帝的端嫔娘娘,如今的端太嫔。”
顾夜心眼眸一怔。
端太嫔?
她对宫里的事了解的不是那么详细,只知道当今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在位时,王皇后强悍,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几乎无所出,所有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位端太嫔......又是何许人也?
顾夜心笑的有几分尴尬,男子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道,“端嫔娘娘出自燕州夏家,当今首辅并开府仪同三司夏孝臣,是端嫔娘娘一母同胞的兄长。”
顾夜心听到夏孝臣三个字,脑袋里砰的一下,待反应过来,指着男子结结巴巴惊恐道,“你,你是夏云画的哥哥??”
男子似乎并不意外从顾夜心嘴里听见妹妹的名字,他仍旧翩然一笑,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我同云画,的确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在家行大,名云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