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下来。
顾夜心仰着头看夏云瑾,毫不畏惧。
二人对视半晌,夏云瑾忽的放开了顾夜心。
顾夜心后退几步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气,她狠狠看一眼夏云瑾,而后便向门口去。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房间里面又陷入了平静。
“不可替代吗?”
夏云瑾转过身来,看着顾夜心离开的方向,嘴角边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晋开国一百多年,从未出现过暴民袭击皇宫的事情。
皇帝不知是不是那夜被吓着了,卧床养病了好几日,直到今天都没有再上朝。
朝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甚至还有传言,太后将再度垂帘听政。
这日午后不久,季青带了皇帝口谕来夏府,宣夏云瑾进宫觐见。
夏云瑾如今还是白身,穿戴整齐了,随着季青进了皇宫。
自打那晚暴乱,皇帝就一直在勤政殿里没出过门。
夏云瑾来的时候,德妃正要走。
二人在勤政殿门口相遇,德妃只是朝着夏云瑾轻轻点头,随即离开了勤政殿。
夏云瑾进入殿内,皇帝一身常服,坐在临窗小榻上。
只是气色不好,一张脸恍白。
夏云瑾在门口跪了,给皇帝请安。
皇帝像是没听见一样,好半天才抬起眼皮撇了夏云瑾一眼,叫一声“季青”,季青便从外头进来。
“传朕旨意,夏云瑾护驾有功,着任命其为近卫左卫将军,不得耽误即刻上任。”
季青领了旨,退出了内殿。
夏云瑾在原地磕头谢了恩,得皇帝准许,这才站起了身。
此时正是午后,宫里正是静谧的时候。
诺大的勤政殿,安静的找不出一丝声响来。
夏云瑾正等着皇帝问话,皇帝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夏云瑾一惊,忙忙叫一声“皇上”,皇帝一边咳嗽,一边朝着他摆了摆手。
待皇帝好容易平息了咳嗽,他抬起头盯着夏云瑾看了一眼,低声道,“沈星河可有找到!”
皇帝看夏云瑾的眼神,带了厉色。
因为用力咳嗽的缘故,皇帝眼眸里染上些许的血色,越发像急着捕食的野兽。
夏云瑾和皇帝对视半晌,道,“微臣听父亲提起过,似是有眉目。只是如今时隔多年,又人海茫茫,怕是极难寻找。”
皇帝不由自主握了握拳头,蛮横打断了夏云瑾的话。
“告诉你父亲,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出沈星河来!!”
“一个月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将沈星河给朕找出来!!”
这日傍晚,听说皇帝又宣了太医。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急症,皇帝头晕目眩不止,可是太医诊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德妃亲自端了药过来,皇帝却大手一挥,哗啦一声,一把打翻了德妃手里的药碗。
“都给朕滚出去!顾夜心,叫顾夜心进宫来给朕诊脉!!”
皇帝朝着跪在地上的御医吼的声嘶力竭,却是一脸的仓皇。
德妃本来还想劝,但顿了顿,回头看着季青轻声吩咐道,“你亲自去吧。”
季青领了命,忙的出了勤政殿。
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顾夜心来了。
太医们都在外头跪着,德妃和顾夜心在里边。
不知道顾夜心是怎么诊脉的,后半夜的时候,德妃出来道,“皇上吃了药睡下了,今夜留一个太医在这里当值,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太医们禁不住松口气,随即依次退出。
遣走了太医,德妃又回到内殿。
皇帝确实已经睡着了。
德妃拉了顾夜心在外殿说话。
“到底是怎么个成算?这都多少天了,皇上为何情况这般糟糕?”
德妃看起来非常冷静,顾夜心抿了抿唇,不知这话要从何说起。
德妃又催促一遍,顾夜心只好道,“皇上这是被吓破了胆,连带心脉受损,需要静养。”
德妃愣了一下。
细想起这些日子,皇帝的确是惊恐不安,日日噩梦,而且暴躁易怒,与从前有天壤之别。
顾夜心轻声道,“敢问娘娘,那日暴徒袭击皇宫时,皇上在做什么?”
德妃皱了皱眉,没说话。
暴徒袭击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皇帝正巧在瑞贵人宫里。
德妃不说话,顾夜心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娘娘可曾听说过马上风?皇上在房事当中受了这样大的惊吓,要想好起来,很难。除非皇上意志坚定,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专心静养。否则,只会每况愈下。”
德妃一惊。
“你的意思,这病没得治?”
顾夜心道,“娘娘,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想好起来,全都在于皇上怎么做。”
德妃没说话。
二人也就这么沉默着。
好半天,德妃道,“你先治着,我想法子宽皇上的心,无论如何本宫都得试一试,绝不能眼看着皇上消沉下去。”
勤政殿这里还在讨论皇帝病情,太后的慈宁宫里,今儿倒是来了客人。
先帝一共兄弟四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幼弟嘉王还在世。
只是这嘉王生母身份低微,一世不得宠,连累嘉王被封了偏远的封地,早早远离了咸安的政治中心。
还是先帝继位后,才将其生母勉强晋封为安嫔。
如今来的,便是嘉王妃和她的小孙子,嘉王府的小世孙,李朗熙。
先帝那一辈人,如今在世的已经不多了。
听说这位嘉王妃一入宫,太后就陪着她哭了好大一会。
说起来,这位嘉王妃也是苦命人。
先是嘉王早逝。
紧接着嘉王世子在骑马的时候不幸坠马而亡。
那时候世子妃已经快临盆了,结果动了胎气,致使胎儿早产。
自那之后,世子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苦熬了两年之后,也撒手去了。
只剩下嘉王妃,一把年纪还得拼命拉扯孙子长大。
听说此次进京,就是太后梦见早逝的懿德太子李霄湛,感伤不已。
又因为这嘉王世子死因和李霄湛一模一样,太后怜悯嘉王妃孤苦无依,这才宣召她进京,加以抚慰。
慈宁宫里一片哭声,凄凄惨惨,而勤政殿里,早有人将嘉王妃进宫的消息告诉了皇帝。
“太后娘娘准许嘉王妃在宫中小住几日,还给嘉王府赏赐了不少的银两珠宝,并下口谕嘱咐嘉王封地的吉安县令和江西巡抚,务必好生照看嘉王府。”
皇帝此时还卧病在床,他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既是进京,怎的不来拜见朕!”
季青道,“太后宫里的阿虞姑姑说了,皇上病重,为免嘉王妃打扰皇上养病,特意免了嘉王妃的觐见。待皇上病愈,再行拜见!”
皇帝咬了咬牙,半晌之后吐出几个字来。
“好!”
好的很。
自打那日进宫,顾夜心便没再离宫。
皇帝对太医院极不信任,日日都要顾夜心守在身边。
算算日子,皇帝已经辍朝有半个月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病势沉疴,怕是不太好。
因此便有人借机请皇太后垂帘听政,总揽国务。
太后推辞了两下,也就受了。
只是太后才坐上朝堂,皇帝居然奇迹般的也来了勤政殿。
并且观皇帝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并不是之前谣传的什么病重。
朝上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极其尴尬。
太后穿了朝服坐在帘后,看不清情绪。
皇帝在太后面前躬身一拜,大声道,“劳烦母后挂心,儿臣已经痊愈,必当孜孜不倦勤于政事。”
太后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许久后,太后起身,默默离开了朝堂。
那日的朝堂风波,众臣还历历在目,宫里忽然传出来消息,嘉王妃在宫中小住半月,即将回京。
太后怜其可怜,又赞嘉王世孙天资聪颖,特下旨将嘉王世孙留在宫中抚养,以示对嘉王府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