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老头子,他穿着藏青色的官袍,头上顶着个金钱鼠尾辫,再配上八字胡和眯缝眼,小小的身体蹦蹦跳跳,非常搞笑。
轻轻把门关上,环顾四周,叹了口气,才嫌弃的看着金子的妈妈吴氏,“别人呢?”
吴氏知道祖宗不待见自己,强忍着泪水,指了指金子,说:“金子在那边玩儿,当家的说是去找门路,现在还没回来!”
老头听见”找门路“这三个字就来气,胡子一吹,根根竖起,眼睛一瞪,不仅炯炯有神还带着威严,“找门路!找门路!他一天不惹事儿就难受!”
吴氏被他发飙的样子吓得低头啜泣,金子跟没事儿人似的,还追着南歌跑呢,南歌的注意力则都被这个老头吸引过去了。
“姐姐,再给我吸一口,我就帮你跟那个老东西牵个线怎么样啊?”
他嘴角上挑,不怀好意的笑着,眼睛冲着南歌眯成了一条直线,藏在里面的精光却在时刻提醒对面的人:我可没安什么好心呢。
南歌不仅不理他,行动的速度更快了。老头也注意到金子这边的情况,像是习惯了似的,头一撇,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既然都不在,我就跟你说吧。”他勉为其难的对吴氏说,“换了个新阎王,还不知道地府有这么个后门,等我找个机会就把你们塞进去。”
此言一出,激动的不仅吴氏,围在门口的鬼魂也都兴奋的大叫。那声音苍凉阴森,是真正的鬼哭狼嚎。
作为唯一的活人的南歌受不了这样的声音,把耳朵用手捂上,可它还是无孔不入,甚至钻进她的骨髓里。
老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派头十足的让大家保持秩序。被鬼群围绕的感觉似乎不赖,他不仅胡子服服帖帖的躺下了,就连目光都柔和了,双手一挥。
“放心吧,你们每个都能进去,这件事情,我关某义不容辞。”
听他这么说,大家纷纷拍手称好。
南歌已经没有心情理会鬼群发生的事情了,她把受伤的脚紧紧缩起来,金子好像不敢离她脑袋的位置太近,已经掉头换了个方向。
他趴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舔食者南歌留在石头上的血迹。那种近乎疯狂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孩,更像一个瘾君子毒瘾发作。
南歌认定此地不宜久留,但又一时想不到脱身的方法,只能时刻准备拽下“刺”,用来保命。
老头又发表了一番高谈阔论,然后说:“我先回去,你们只要等在这里,我关某肯定会送每一位进去。”
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装够了,老头才慢慢悠悠回去,门关上了,却没关死,像给什么东西留了个门似的。
金子知道留着的门缝是什么意思,毕竟是**湖了。里面那么多好玩的,他怎么可能错过。
一跃而起,只听一声“嘶”,这个鬼就在南歌面前消失了。
南歌四周恢复了平静,环视四周,没有金子的踪影,但门缝外面留下的青紫色衣角还是暴露了他的行踪。
她坐起身查看脚上的伤势,除了被扎破的两个口子,又多了被金子啃咬过的痕迹,她的脚像个筛子,不停流血。
这个金子的牙印跟人类的一点都不一样,尖尖的两个洞,像血窟窿。
撕掉一节上衣,把脚上的伤口紧紧包裹。本来是包臀的长衫,这会儿成功变成了露脐装。拍拍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肚脐。
“乖,你无私奉献的精神会在我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留下光辉的一笔。”
金子的父亲银子大老远看见这个胖姑娘对着肚皮自言自语,以为她有什么毛病,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杀人,所以他特地绕了个远。
还没走近,就看见自家姨太太吴氏哭哭啼啼地飘过来了,“你可回来了,呜呜呜。”
银子早就见怪不怪,把吴氏搂在怀里,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东西又出来骂人了?”
吴氏擦着没有现身的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为了你,我是什么委屈都愿意受的。”她抬头,看着银子的眼神真诚到南歌都被感动了。
“老祖宗说换了阎王,有门路把我们统统弄进去,金子已经先进去了。”
吴氏说着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擦了擦银子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南歌疑惑的看着这家人的骚操作,纳闷为什么要守在地府的后门。吴氏和银子已经深情地拥抱在一起,南歌正要转头回避一下,忽然看见这个银子盯着自己笑。
这是一张跟金子高度相似的脸,用四个字就能完美概括:阴险狡诈。
小时候,妈妈总是告诉她不能以貌取人,今天她也算得到了一个血的教训吧:有的坏人的确是把“我很坏”三个字刻在脸上的。
银子好像对南歌也非常感兴趣,推开怀里的吴氏,飘到南歌面前,自认潇洒的冲南歌抛媚眼,“小妹妹,从哪儿来啊?”
南歌怎么可能理她,脚都被他儿子咬穿了。她老实闭嘴,一个字都不说。这时候忽然特别想念朱广台和新月,这俩有一个在也行啊。
银子头一次看见不搭理自己,反而来了兴趣,围着南歌说个不停,结果说漏了嘴,“我知道你是鸣文带来的。”
此话一出,南歌瞪大眼睛看着他,吴氏拉着他的衣服,他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你慢慢玩。”
银子拉着吴氏跑到离南歌很远的地方去,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什么都没有,这才问吴氏:“你告没告诉别人我抓活人的事情?”
吴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天地良心,就连老祖宗我都没说啊。”
银子烦躁的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转身背对吴氏,“奇怪,鸣文怎么没把这个丫头处理掉呢?”
活着的时候做了太多恶事,本来他一断气就应该魂魄四散的。可判官是他的祖宗,虽然不能明着帮他,但偷偷教他保全魂魄是不难的。
这个老祖宗就是那个自称关某的老头,说是老祖宗,其实是银子的爷爷铁子假扮的。
上一任阎王沉迷酒色,金子家的老祖宗把埋在自家宅子下面的女儿红挖出来,用它换了个判官做。
上任没多久就相中了一户人家,喊铁子顶替自己,他就投胎去了。算起来,现在也得五六岁了。
至于银子的爸爸铜子,本来是皇亲国戚,家宅万贯,可被洋人带着染上了大烟,又在春楼得了梅毒。
本以为死了以后身体的痛苦就没有了,可咽了气还没走到地府就毒瘾发作,满地打滚,在路上被八爷给一枪崩了,真成了魂飞魄散。
这边铁子还想着给自己的儿子也谋个差事干呢,听说这事儿那还了得,从徐福那里球了丹药,又求着八爷带自己去儿子出事儿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