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里面发呆?”
新月放下手里的粥,非常认真的看着南歌说:“其实发呆都算不上,当时我感觉我已经不是我了。”
南歌想说什么,嘴巴又乖乖的闭上了。除了朱广台一伙,这栋楼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可奇怪的是她和新月怎么都没看见呢?
她不是道士,也不会法术,充其量只是人类基因序列里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捉鬼擒妖这样的事情,对于还没过十八周岁生日的她来说,太大了。
不知道那个隐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可走的肯定不是能见光的路。想到有邪祟作怪,南歌竟然有点心虚。
新月心里也是敲锣打鼓的厉害,“我坐在里面除了睡觉,就是看光圈在眼前晃。大脑像被东西缠住了,稍微试着思考,就觉得窒息。”
“光圈?”
南歌说着,忽然走到门口,猛地开门。上次周阿姨躲在门口偷听的事情,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新月也随着南歌的动作看向门口,见她又把门上的插销插上,这才放心的继续说:“没错,五颜六色的光圈,密密麻麻的。”
现在想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还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南歌话锋一转,“你怎么想起来出来的?”
新月意味深长的看了南歌一眼,说:“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南歌吃惊的指着自己,“我的声音?”她的语调上扬的厉害,嘴巴都合不上了。
新月点点头,“我听见你从很远的地方叫我,你说‘新月,你要是还不出来,就要饿死在里面了’,然后我就出来了。”
新月待在黑暗狭窄的配电室里,意识混沌,昼夜不分。要不是听见南歌的声音,她恐怕真的会死在里面。
想到这里,新月忽然正色对南歌说:“感觉把我弄进去的那个东西是冲着要我的命来的。”
南歌回想来到芜湖大学的这些日子,除了住进这个寝室,冲撞了朱广台这货鬼魂,没有冲撞过任何脏东西。
她皱着眉头,托着腮,开始在不大的宿舍里来回转悠。新月小口小口吃着饭,心想着要不要找个大仙来看看。
空气静寂无声,这时朱广台现了身,他先是哈哈大笑三声,浑厚粗壮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南歌和新月的注意。
南歌正要跟他说活,只见他指着新月说:“看她!”
循声望去,新月已经吃完饭,放下餐具,端坐在床上,疑惑的看着南歌和朱广台。南歌一眼就看见了她眉心位置深红色的凹陷,露出白色的眉骨,活生生被挖出来的窟窿是一个眼睛的形状。
“那东西应该是怀疑她开了天眼,给她挖开了。”不等南歌发问,朱广台就说。
可惜新月也只是普通的阴阳眼,会的那点小打小闹的把式不过是家里老人怕她被鬼缠上,教她防身的东西。
“这可怎么办啊?”
此刻的南歌是心急如焚,明天军训新月必须到场,顶着这么个大坑去训练,辅导员肯定会联系家长,到时候,万一一切暴露,新月肯定不会再继续跟自己一个宿舍了。
说实话,这个宿舍除了有阿飘,配套设施比其他同学一个宿舍七八人的条件好很多:屋子宽敞,不仅有空调还有淋浴。
新月和这间宿舍,南歌一个都割舍不掉。
“不要着急。”
朱广台活着的时候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死了也是一只正直的鬼,在他的世界里,南歌帮自己缝了脑袋,这个人情必须还。
南歌正要说话,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狂风,刮得她和新月都迷了眼,身子晃晃悠悠,脖子上带着的小镜子被翻了个个儿。
好不容易等风停了,南歌正要询问朱广台,朱广台却已经浑身焦黑,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鬼。
南歌脖子上的镜子名叫刺,是五大法器之一,遇鬼烧鬼,逢妖化妖。能吸邪祟,会破阵法。至于新月失踪后曾经发出的的光,大概是新月的潜意识向南歌发出的求救信号。
朱广台一边连连哀嚎,一边冲南歌大叫:“快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盖上!”
南歌疑惑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铜镜的镜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露到外面,正明晃晃的对着朱广台,发出刺眼的红光。
这也不能怪她,虽然但凡法器必须真材实料,缺一点斤两都不能成活。可一旦到了主人身上,存在感一般都会低到感觉不到。
她还不知道镜面已经掉了个,赶紧把镜子翻转过去,用手捂着。
“对不起哈。”
朱广台一看镜子背面的花纹,就知道是冥界出品了,这面镜子在他们孤魂野鬼中间也有名号,叫招魂镜。
朱广台往桌子上一座,大腿一盘,“既然你已经跟地府搭上了,那这个忙我不能白帮,得谈条件。”
南歌看见他一副谈买卖做生意的架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嘴上还是乖巧的说:“好。”
“你看我和这些兄弟们也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该放出去透透气了。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送我们去地府,我就告诉你这小丫头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鲸落那么复杂的情况她都能处理,这个朱广台这么小的要求简直不在话下。南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以。”
朱广台的身体还承受着灼烧带来的巨大痛苦,豆大的淡蓝色汗珠从额角哗啦啦往下掉,就这样也没听他哼一声。
南歌看见他这么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灵光忽现,攥着“刺”就往朱广台身边凑。
朱广台见她来势汹汹,警惕的说:“你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南歌左手一个假动作,右手就把“刺”的背面贴到了朱广台的胸口。
镜面瞬间变成了金黄色,朱广台身上的痛苦逐渐减轻,肤色也慢慢变正常。
南歌收回“刺”,退回原来的位置,朱广台含笑看着她,“大恩不言谢,你心眼好,就算不能我们放出去,我也认了。”
他接着说:“弄她的是顶楼上的东西。”
原来陈三宝的父亲家中有八个兄弟,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对他的母亲,也就是魏茂粉,一点都不好,动辄打骂。
她在五十岁那年查出乳腺癌晚期,因为病痛折磨整日卧床不起,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陈三宝的父亲嫌她丧门,下手越来越狠。
那年中元节这天,嫌她做的饺子咸了,就像扔东西一样,把魏茂粉扔到院子里。魏茂粉摔到脑袋,陷入昏迷。
等她迷迷瞪瞪醒过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又大又圆,照着不大的农家院。陪伴她左右的只有昨天没扫干净的鸡屎和沙土。
四周一片寂静,连鸡都不叫了。忍着疼痛回头看主屋,房门像怕她进去一样,闭得死死的。她忽然感到无比悲哀,当晚吊死在自家的东屋。